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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德和娃娃鱼在德增盛接上了头,抗联独立师攻下黑龙镇。
吉德跟二掌柜站在衣料柜上发愁,往常兴旺时各色布匹琳琅满目,而今己是货架空空,一派凄凉惨淡景象,有的货架还用废报纸糊上了。二掌柜指着空空的货架说:“大东家,你看看这正赶上换季,厚实点的花旗、花大呢、礼服呢、直贡呢啥的,也就剩点儿布头了,伙计们搂得很紧,不是老主顾还不卖呢。就薄稀拉的斜纹布、士布、白士林也不到一百五十匹了,做棉袄棉裤一绗线儿,棉花都顺针角眼拽出来了,又不禁穿。有不少主顾,拿那点儿辛苦钱买不着心想要的货,急得直骂娘。这战时物资行业组合,把咱们工商户捆绑得熥熥的,物资配给实行的是严密监控,都叫跟省里有关系的八大家所控制。这衣料服装、粮油食品、资材用品三大类,咱就不经营粮食了,剩下四十多个小行业组合的货物,咱家都占。这些小组合的组合长,像咱们这大户被排除在外,都是唐拉稀和邓猴子使的坏,搞的鬼!他们那贸易商行,垄断了咱们县大部分物资分配份额,少给或不给咱家。组合长除了日商,就连成士权那样的中等商铺,都当上了。近水楼台先得月,谁不往自家铺子里多划拉点儿东西呀?咱仗着是零售业大户,充当日常生活品配给‘通帐’代理店,不得不给点儿,装装门面呗!像小转轴子跟小抠儿那些专做一个行业的中小户就惨了,根本得不到配给,背地里捅咕点儿私货,快歇业关门了。‘七、二五’禁止令后,物价一冻结,清查库存,对咱们打击更大了。多亏咱有夹壁墙和地下仓库存了些货,隔三差五的有那可靠主顾接骨卖点儿,多了还怕稽查发现了。那要发现一个国是犯,就要了你的命了?”
吉德端个下巴子,一筹莫展的沉默着,一甩胳膊说:
“咋整呢?”
“咋整?脱裤子就整呗!”
娃娃鱼拧喀搭沙的走过来,一脸的眉飞色舞骚相瞅着吉德。
二掌柜拿烟袋锅搕搕娃娃鱼的肩头说:“别人脸色不是青菜色就是蜡黄的,瞅瞅你有红似白的,吃啥能吃成这样啊,净喝人奶了吧?”说完,一通大笑。娃娃鱼死猪不怕开水烫,老个脸的说:“是啊。不喝人奶,吃大米饭,还不成了经济犯呀?这又省柴禾又省粮的事儿,二掌柜你不用眼气,你也试试?咯咯……”吉德拿眼睛和娃娃鱼打个照面,心领神会的,冲娃娃鱼抿嘴笑了笑。
“这败家娘们,就是光屁股打狼,胆大不知害臊!啥话都赶咧?”
“徕大膘顶壳,那玩意儿更顶壳,一块堆儿能收拾仨俩的。”
娃娃鱼大破鞋美名那是小有名气,窗户里吹喇叭,鸣(名)声在外!叟童皆知,臭名远扬。捞着的也烂舌头打锣,嚓嚓的卖奉。想捞又没捞着的,羡慕嫉妒恨,更是水舀子泼大粪,不往好处甩?可是也有人佩服娃娃鱼勾魂眼的魅力,夸她释放的是女人的狂野,宣泄对爷们的惩罚,挑战夫权的道貌岸然。
“去你妈的,拿我起殃子呀是不?有胆儿拿出来我看看,不如儿马子的,留着回家给你老婆当蜡点吧!想讨你老娘的便宜,那人还搁你妈肚子里攥筋呢?去去,老娘还找大东家办事儿呢。这好不容易摸着影,泥鳅似的,一眨眼就不知蹿达哪耗洞去了?哎,这说着话就……”
娃娃鱼跟起哄的围观顾客,纠缠扯着皮,二掌柜跟吉德已说着话,向杂货柜遛哒了。娃娃鱼拿眼睛一踅摸,没了吉德,叼上影,就疯张的喊着赶着追上去,“哎哎,大东家!我找你有事儿呢,躲啥躲呀?”有人跟着起哄,“不躲怕你喝人奶不躲?这娘们一身的浪气,够味,够劲!”娃娃鱼串着人空的撵着吉德,急切的肯求,“你再赊我点儿青酱醋啥的。这油少,再不搁些调料啥的,那些老板子跟住店的,得把我当油腥靠了吃喽!‘通帐’上我还有配量,就是钱不凑手,赊两天也黄不了你的,别小气巴拉的。这小黄县,就是勾嘎不舍?”撵上吉德后,娃娃鱼没好气儿变味的扯嗓子说:“哎哎,咋不跑了呢?我告诉你啊大东家,少了谁,核桃也是褶的。抬头纹,也是皱的。我早要知道你这样,我还不来求你了呢?这是我打的欠条,你拿着。不拿,我塞你兜里。扭啥呀,丢了我可不管,二掌柜你作证。”正当娃娃鱼往吉德兜里塞纸条时,一只手,快速伸过来,想夺走纸条,“拿来吧,我替你作证。”
“麻猫?”冷丁有人来这一手,吓了娃娃鱼一跳,迅速收回手,把纸条握在手心里。吉德也愣了一下,心想难道邓猴子他们协和会摸着啥须子了,还是偶然碰巧,“麻猫,你挎个王八盒子就可胡来吗,想干咋?”麻猫嘿嘿的手里“嘎哧嘎哧”转着两个大核桃,得得馊馊地说:“干啥,我能干啥?这人可没敞看去,我倒还想问问你们俩想干啥?你俩想偷偷幽会吗?我看看西洋景,过过眼瘾呗!还是你俩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,怕露了马脚,要不然咋不让我瞅你那宝贝欠条呢?没有亏心事儿,不怕鬼叫门嘛!”吉德觉得麻猫这是捡鸡毛凑掸子,并不知道这欠条的猫腻和惊天动地的玄机。娃娃鱼妩媚一笑,明快直率的说:“麻猫,这层里子我倒没想到?你想看西洋景那多不过瘾哪,自个儿演多好啊!你说在哪演,现在吗?这噶达人多,我拿出绝活好好伺候你个骨酥筋软搭拉头。咋样?”麻猫穷追不舍地说:“你别跟我甜瓜蜜枣的扯没用的,快把欠条拿出来我看看?你要敢不拿出来,我就送你上宪兵队,特高课的老虎凳,会伺候你舒舒服服的解嘎渣儿。”娃娃鱼搂开帔风,腼着两个大鼓包向前凑凑的说:“啧啧,麻猫你不用扯皮拉筋的不分青红皂白,啥我娃娃鱼没见过,你拿老虎凳吓唬谁呀?不就要看欠条吗,你看你看,真******世态炎凉,狗也想上供桌当祖宗,给你拿去看?”麻猫接过欠条,如获至宝,展开念道:
“欠条:青酱二十斤;醋十斤;花、叔面十盒。啥花叔面呀?啊,前头还有个木字。花木叔(梳),谁呀?相好的。花椒,这破字儿划拉的。”娃娃鱼一扭哧问:“你认识啊?”麻猫一闪神儿,“破玩意儿,谁划拉的呀?”娃娃鱼一嗤溜,“你呗!”麻猫盯一下娃娃鱼,哼哼两声,“大料二斤。还有酱菜疙瘩一百斤。悦来大车店娃娃鱼。妈的,我当啥宝贝玩意儿呢鬼鬼祟祟的。”
吉德悬着的心放下了,大发雷霆的震唬,“麻猫!你是谁家放出来的一条疯狗啊,咋乱咬人呢?这买卖家和老主顾谈点儿生意上的事儿,还用你瞎掺和盘查吗?俺问你,你爹穿你老婆肚兜兜儿,你咋不察看察看去呢,啊?”
围着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,也气不恭,一听吉德这话茬儿,就你一问,他一答的,嗡嗡的起哄。
“谁是他爹呀?他爹不早瘪咕了吗?”
“他爹是谁你都不知道啊?大名鼎鼎,赫赫有名,跟在皇军屁股后啃屎橛子那条瘸腿狗——邓会长嘛!”
“老公公跟儿媳妇那,净扯呢。那邓会长不成了扒灰的了吗?”
“那?你别埋汰麻猫了。公爹扒灰,自个儿爷们刷锅,那不糟尽人家老婆呢吗,还咋活呀?”
“谁让他干爹支棍儿硬啊?牛头尖儿绑刺刀,拉拉的…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