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勒!”
“哈哈,一个模子。明喜,没差样儿啊哈哈……” 兰会长是又气又乐。
“瞅你乐的,脸都放光!啊呀呀,我说的吗,大侄子在这儿呀?你大爷一见你,就啥愁事儿都没了。” 三姨太和文静师太走过来,三姨太乐哈哈的不住嘴,吉德亲切地叫声小姨娘,三姨太哎一声,夸开了吉德,“哟,妈呀!叫小姨娘瞅瞅,三十好几长成喽,多帅呀!简直杆儿就是潘安宋玉再世。我说女孩子一见你就挪不动步了呢,就我这般般大的小姨娘,瞅了都动了春心?哦,德儿这孩子,我以前瞅着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,像谁呢?见了文静师太,我咋瞅咋越像两个人儿?老头子,你看德儿那眉眼儿,多像明喜老弟呀?那鼻那嘴那脸庞多像文……”
“俗话说,外甥狗,狗外甥,婆家的种娘家的埯,老娘老舅姥姥生,三辈不离姥家根儿,打断骨头连着筋,外甥长的像舅舅,八辈儿都吃肉,这有啥奇怪的,大哥你说是吧?” 二掌柜听三姨太说看出点儿破绽,怕引出麻烦,忙岔开话头,还拽上兰会长解围。兰会长当然得搪一搪,这个隐情不能挑明在不知内情的吉德和三姨太身上,“俺才还乐呢,德儿不仅长的像明喜,那体性更像他大舅,一模刻出来似的。小三儿,俺看你精神头不错啊,念经就是好。你愿许完了,还愿的事儿,俺也交给二掌柜和明喜办了。你还得拜托文静师太多念念佛,保佑咱早生贵子啊!哈哈,老来子!”
“嗯呐呗!” 三姨太嬉笑的附合兰会长。
殷明喜和文静听了三姨太说的话,吓的脸都绿了。二掌柜这一叉剪断了三姨太的话头,兰会长这一帮衬这一褶,三姨太也就被蒙过去了。吉德对自个儿的身世已无所谓了,挑明也好,掖着也好,早已心知肚明。老辈人不愿说,有老辈不愿说的道理,该说的时候,自然就说了。这事儿能瞒多久,早晚要大白于天下的。
“是吗,还愿的事儿都掂缀啦!老头子,这下就看你的了?” 三姨太眉眼儿飞扬,贱贱的对兰会长说。
“哈哈!”众人一看三姨太的浪态,忍俊不止。
“各位施主,师太问在这儿用斋吗?” 小尼姑明惠问。
“不啦,文静师太。这些人多少日子没在一起聚了,都是老酒鬼,嘴上说话又没遮拦,他们平常在一起老绊嘴,不是冤家不聚头嘛!我呢还想串串门子,看看老姊妹,还有那帮晚辈儿,喳喳的我这压岁钱儿还能省喽!我最想看看大侄儿那两个招人稀罕的侄媳妇了,太俊了,嫉妒死我了。” 三姨太骨子里本来就自来熟,又和文静师太混了大半天,就跟老熟人一样捞着文静师太的手,说了算的样子,呱呱哒哒的。兰会长说:“俺和德儿还有话说,文静师太就不掏挠你了,这就够麻烦了。” 文静师太叩掌,莫然地说:“阿弥陀佛,施主顺便。”吉德瞅眼殷明喜,显出晚辈的热情,张罗的说:“兰大爷,咱不说好了吗到俺那去嘛,俺都叫大丫儿糗鱼去了?大舅,二叔咱们走,俺陪几位长辈好好喝喝,好多日子俺没这么高兴了。大爷和小姨娘这一来,带来多大喜庆啊?走喽!师太谢谢您,您老保重,过两天俺再来看您。”
吉德张罗款待兰会长的宴席,表面上喜气洋洋的一大家子,上上下下摆了四桌。孩儿爪儿的们凑到一块堆儿,兴高采烈的瞎作浑闹,一派喜庆。大人们心里却硌硌秧秧的,显出匏瓜蔓和倭瓜蔓儿拧不到一块儿去的尴尬样子。尤其是兰会长锲而不舍的向吉德兜售株式会社的事儿,叫殷明喜很是恼火,酒没喝完,说是累了,就独自一人先退回家了。殷张氏也没客气,数落兰会长在老山炮烧锅这件事儿上的不是。兰会长有口难辩,心里不舒服多喝了几口闷酒,有了醉意,破口大骂邓猴子不是人害了他,把他推上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,说是要找邓猴子算账。三姨太耍尖卖郐的和小鱼儿一帮侄媳侄女们,打趣骂俏的说笑,倒是鱼儿得水,其乐融融。
傍黑儿,邓猴子不知在哪淘换着的信儿,和老婆大傻瓜觍觍的来看望兰会长和三姨太。在前院的小洋楼客房里,三姨太正伺候兰会长抽着大烟,对邓猴子的造访,兰会长心里正窝着对邓猴子的火,嘟囔‘夜猫进宅无事不来’,面上显出很木然,嗯了一下,说声你来了,就自顾个儿的闭眼抽大烟,把邓猴子两口子撂在椅子上。
三姨太瞅兰会长带搭不稀理的样子,对邓猴子是见过多次的,也就不惜外了。对长得像传说中的丑妇嫫母一样的大傻瓜,就有些过意不去,又是倒茶又是削苹果的说:“老嫂子,我那口子就是那样儿,大烟儿比他亲老子都亲?” 大傻瓜接过三姨太递过来的苹果妖道的撅撅嘴,唧啦抓啦的说开了,“妹子你说这个,我倒想好好搬哧搬哧。还不都那样个儿,五脊六兽的,见了烟儿比他爹都亲,没旁人了?会长蹲笆篱子那会儿,我也抽了几天,可没抽起,就不抽了,不也那么的了?人哪到哪时说哪时话,都是钱撑的。没钱我看你抽啥,恨不能卖大腿吧?我这大腿也不值钱,给人家都不愿意要,嫌乎太粗,你去抽大烟筒去吧?妹子你,啊,头一次见面不好这么说,可我又憋不住,你长的真水灵,戴尽,多招人稀罕!这上哪噶达说理去,哪旮子就逮说哪旮子的话,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。会长原先那三儿,也没和会长打八刀(离婚),就让穿山甲刘三虎淘换去那个,跟会长那些年也没开个裆儿,到人家刘三虎手里,捅咕出好几个大小子,这都是命啊!瞅瞅,越扯越远了?那个三儿,狐狸精似的,那小模样儿跟你长的差不离,没你那么浪气儿妖艳,端端庄庄的,甜妞似的,可有大家闺秀的派头了,说啥嗑儿啥的拿腔拿调的,那声音嘤嘤的比雀儿唱的都好听,就是和会长那啥时嗯嗯叽叽的怪音儿怪调的膈应人,叫咱心烦,跟揣犊子似的直返酸水,翻胃倒牙!三姨太,你说这人哪,都是老天爷事先给搭配好的。你瞅你家兰会长圆箍囵墩的,躺那噶达赶上一口大肥猪了。瞅你长的哈花似的。兰会长准拿你当回事儿,香饽饽的捧着。你说咱俩口子,会长猴儿头瓦相的单细,咱呢大肉块子,上下一般粗,下黑睡下了不知哪头是哪头?这些咱不说了,会长心花,把我当窝头儿扔在墙旮旯那擓儿,发霉长毛。嗨,我是像猪八戒投胎到猪圈里,投胎投错了,没长你那好模样儿啊!我亏得生了两个好儿子,才有了指向。一个在治安团当营长,一个在特务队。要不然,会长还不骑到我脖颈上续个小啊,整个像你这样儿的小妖精进家,还有我的活呀?”
三姨太抿着个小嘴儿,听大傻瓜唠叨,心里嘿嘿的乐。心说:这老蒯儿有点儿傻,说话没谱,不着调儿,里外拐不分,我好好逗逗她玩儿玩,埋汰埋汰邓猴子,藐视地说:“妈呀老嫂子,邓会长虽是其貌不扬,没有啥人样儿,可挺招娘们稀罕的,我挺得意的。” 三姨太嘴上说着,眼神在邓猴子和大傻瓜脸上飞来荡去,“你瞅那脸儿,刀条条,腮倒奓奓的,那是猴儿相?福相啊!齐天大圣长的就那个样,先是当了弼马温,那可是给玉帝看的御马呀?后来大闹天空,惹恼了玉帝,压在大山下五百年,唐僧救了他,保唐僧取了真经。邓会长如今比齐天大圣强多了,跟上真主子,呼风唤雨的,把谁放在眼里呀?殷明喜叫他治登得不得烟儿抽,整得整天价愁眉苦脸的。对吉老大的老山炮烧锅这事儿上,这一手更高,多显有才华呀,釜底抽薪!整得老山炮里外不够人,日本人拿枪挑着晃呀晃的,吓唬谁呀?邓会长心里明镜似的。吉老大呢,身上拉肉,大病了一场,迷糊不振的样子,邓会长心里偷着乐去吧!还有,邓会长可是阴谋大师,比孙子强百套,那美人计玩儿的都到家了。刘三虎那靖安军噶哈听邓会长的,一眼连襟的关系可起老大事儿了?你家那三儿能不念往常的旧情,枕头风还能少吹喽?你家那二妖精,傍上马六子马署长,一条大腿就把马六子搞定了。老嫂子,你说,邓会长外有靖安军,内有警察署,上有日本皇军,下有官府唐县长,家有你和那两个宝贝儿子,这四梁八柱,邓会长的势力如日中天啊!不过,我看邓会长他倒很怕你。你说了一大堆,人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瞅着你说,多好的性子啊?不像我们家老兰,你要这么说呀,那火早撺儿到房顶了?老嫂子还是你厉害,能拿住老爷们,你整啥招把老爷们整治得卑服的呀?你不仅拔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俩妖精,还帮衬邓会长整成了他做梦都想作的大美梦?你说你面子和里子都挂得光光彩彩的,多能哏儿!” 大傻瓜美不丢的瞥了眼邓猴子,吭嗤咬了口苹果,“那是啊!有啥招,你还夸酱碟儿呢?我有啥大能耐,老黄瓜抹绿色儿,装啥嫩哪?死靠呗!哎,大妹子,我告诉你就一招,可灵验了。盯住一个门儿,认准一个人儿,抱住一根柱儿,归天一个****,谁谁怨咋的咋的,整一炕的妖精是会长的本事,我也不醋,我也不酸,狗尿台不济长在金銮殿上了,坐住老邓家炕头,谁敢和我比肥瘦高矮,舌头够鼻子还差一大截子呢?会长也是够戗,磨道里捡驴粪蛋,不分好赖!我整天价也是瞎乐呵,我就知念阿弥陀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