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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3章

“发面大饼大馒头!”

“烤地瓜!”

“大果子大麻花!”

“毛嗑瓜籽花生糖!”

“……”

张专员看着小贩们一脸的酸汗,高一声低一声山南海北的叫卖,对唐县长说:“这南腔北调的吆喝声,粗犷豁亮,叫我想起老家,那音韵绵绵悠长‘香是香、糯是糯,要吃白果甜米糯’的小吃来。苏州小吃名堂多,味道香甜软酥糯。生煎馒头蟹壳黄,鸡鸭血汤豆腐花,臭豆腐干粢饭团,萝卜丝饼三角包。蜜糕方糕条头糕,双馅团子南瓜团,久违的吆喝了,如此一听这的吆喝声,肚子倒显得饿了。咱……”唐县长一笑说:“张专员挺恋家乡的呀!这都说,孩子都是自个儿的好,老婆都是别人家的好,这小吃嘛……你瞅这些土鳖小贩吧,多埋汰?大鱼大肉的,也吃腻了,咱找个小馆子吧,也好歇歇脚。哎,前边儿。”

两人向前一看,指着牌子点着,遛达走进道旁的一个羊汤馆子。两人不谋而合,因为喜好。唐拉稀喜欢大热天儿喝羊汤,出一身透汗爽爽的感觉。张专员见了羊汤就想起了老家的藏书羊肉汤,找到了回家的感觉。这不,两人一拍即合。

两人吱溜着烫嘴的热汤,唐拉稀不经意的往敞开的窗外一瞥,无意间看见马六子愣眉愣眼的,跟一个愣头愣脑拎着尾巴抖落黄淤淤大耗子,胖拉达的小爷们说着啥,就问一旁掌柜的,“跟马署长在一块儿那人是谁呀,咋这么眼生?”掌柜的抻脖儿往窗外道旁瞅瞅,“啊,客官不认识啊,那不是德增盛二东家嘛!叫吉增。在三姓给他大舅殷会长看分号。也是个二茬子掌柜的。这有些日子了,不大回来。说是殷会长过五十大寿才回来的。这小子可火爆性子,说打就撂,会点儿武把操。啥都好,没有不好的。后来听说的啊,哪说哪了,不带传话的。那年邓猴子家的大小子瞪眼完,不咋得罪了他了,叫吉老二整到西门外,没揍个半死?瞪眼完挨揍还不敢说,打服了不咋的。这可说着了,一母生九子,它还不一样儿。那吉大东家可不像这吉老二,那能耐,可大了。又宅心仁厚,那口碑,仁义着呢。不说嘛,一个成功爷们的背后都站有个贤惠的女人,一个麻烦爷们的前面都站有个多事儿的娘们。殷会长家的小脚女人就是前边那种女人。那吉大东家更不用说了,邪唬了,身后站着三四个贤能的女人,都有旺夫相。这德增盛跟殷家皮货发的,齐拉咕嗤的。你再瞅邓猴子这种坏的麻烦人,也一铺拉子的娘们,哪个不站在邓猴子前头祸害呀?大的傻,二的骚,三的不怀孩子怀着恨。这一窝儿,那还有好?这也好了,树倒猢狲散喽!”唐拉稀不愿听旁人说吉德的好话也不愿听旁人说邓猴子的坏话,尤其是当着张专员在场,“一个人有能耐不一定就是好人,一个人没能耐不一定就是坏人。能耐分两种,一种是正道上的能耐,一种是邪道上的能耐。都是能耐,仁义不仁义,哪个能缺呀?”张专员往碗里搁点儿胡椒粉,看着唐拉稀说:“我直观看啊,那吉大东家是正道上的能耐。那邓先生是邪道上的能耐。这一比较,不就分出谁仁义谁不仁义了吗?”掌柜的一笑笑的,“这位客官,白衣如雪,咋这么有学问?磨盘对磨盘,说的太对牙了!”唐拉稀一瞪掌柜的,“你这是羊汤铺儿还是挂马掌铺儿啊,咋尽往蹄子上拍呢?”掌柜的实成人,“我没拍马屁呀,人家这位客官掐算得准嘛!那邓猴子要是好人,那谁家都不养狗了?”唐拉稀放在桌子上的手对掌柜的摆摆,“忙去吧!”掌柜知趣的走开了。

这里,吉增晃着大耗子,逼视着马六子,“马署长,我就问你一句话,邓猴子是谁弄出来的?”马六子瞪着像似虎眼的,眼仁倒抖着猫神儿,嘴硬声怯生地说:“我哪知道啊?谁知道,你问谁去!”吉增另一手“哗哗”掂着一摞五块大洋,眯哈哈眼地说:“你敢说你你不知道?从你日人家邓猴子二老婆的角度来说,人不是你弄出来的。人出来了,第一个想知道邓猴子咋出来的人,就是你!因为啥呀,因为你心里有鬼?先搞人家邓猴子二老婆的破鞋,后又弄回家可你劲儿了。这你能说不知道?俺咋没问别人,咋单单问你呢,就是这个?”马六子闪闪地躲着吉增提溜着的嗤牙咧嘴吱吱叫的大耗子,“拿边去!我啥都不怕,最怕这玩意儿了?小时晚儿,这玩意儿钻过我的裤裆。老二,你有话好好说,拿这个怪吓人的。”吉增咧哧着马六子,“俺知道你不怕猫,怕耗子。所以吗,说了,花花的五块大洋!不说嘛,俺叫这大耗子再玩一把钻裤裆的猫猫!这耗子,不单管吃粮食,俺还看过追着落地的大家贼,一口就叼进嘴里咬瘪咕了。”

吉增往马六子身前蹭蹭,马六子往后挪挪,慢慢消逝离开唐拉稀的视线。

这边,马六子被逼到羊汤馆子的山墙旮旯里,吉增没了耐心,不玩了,一扬大耗子挨上马六子的鼻尖儿,“煮熟的鸭子,我叫你嘴硬?”吓得马六子,抱头顺墙出溜蹲在了墙根儿,“我说!我说!是杉木!”吉增摘下马六子大盖帽儿,拍打下马六子的头,“狼吃肉,狗吃屎,糠心萝卜,囊货!这不得了?”说完,一诡笑,把大耗子往帽壳里一放,扣在马六子头上,扬长而去。

大耗子在帽子里一蹬马六子的头皮,顶着大盖帽儿一起跩在地上。这一下,没把马六子吓死,一动不敢动的,瞪着恐怖的大眼睛,盯着大盖帽儿鬼魂的一蹿一窜的,拐过了墙角。马六子抹着土墙灰跟着,想拿回大盖帽儿,可不敢伸手,就见大盖帽儿移向羊汤馆子,窜过门坎,不见了。

唐拉稀喝出了一身的大汗,磨头爽爽的擤下热乎流出来的清鼻涕,不经意间看到一顶警察大盖帽儿向他脚下窜蹿达的。心说,这是谁的大盖帽儿,变戏法呀,‘粒子活’不错啊!张专员顺着唐拉稀的眼神看下去,一顶会动的警帽儿,很好奇,问询的瞅瞅唐拉稀,又四周挲摸踅摸一下,伸手一把抓起警帽儿,就见一道黄淤淤的光“嗖”的穿起,“啪”掴在唐拉稀的长瓜子脸儿上,一打滑,“吧嚓”掉在羊汤二大碗里,砸出一朵盛开的汤花,又花蕊四射的溅开来,给张专员白缎子衣服上点缀的增添了花色。唐拉稀撸着脸上烫烫的汤水,甩甩的盯着**大耗子一撺儿站起来,恶心地呕呕两声,捞起张专员就往外跑,门口顶头碰上光着头的马六子。唐拉稀瞪瞪的,狠狠地挠了马六子一眼,“哼!”头里先走开了。张专员抖着花花斑斑的白缎子上衣大襟,瞪一眼马六子,把大盖帽儿跩在马六子手里,“把羊汤钱付了。”马六子哎哎跟着喊:“唐县长,邓猴子要成立啥民团,你知道吗?”唐拉稀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,反正没回头。马六子唉声,垂头丧气的扭头要走。掌柜的追出门口喊:“客官,还没给钱呢!”马六子拿胳臂一挡,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扔给掌柜的,“不用找了。”掌柜的够够身子向唐拉稀和张专员还大喊:“客官,钱马署长给了,下次再来喝羊汤啊!”马六子见唐拉稀和张专员听见掌柜的喊声,都又呕呕的拿手捂嘴。马六子一笑,弹弹帽子上的灰,扣在头上,想想瞪眼完又想想吉增,揉着还带血渍红肿的鼻子骂了句,“该死的玩意儿!”掌柜的看着扭达开的马六子,梗梗脖子,“这骂谁呢这是?我该死,奶个日的你才该死呢?那怀耗崽子的母耗子也不是我养的,谁不认爹呀,怨着我个外布啷的干娘舅吗?有捡钱捡金元宝的,我咋捡个骂呢,倒他娘的大霉了?”

吉增撩骚的玩完马六子,打听出邓猴子咋放出来的实情,得意的乱哼哼,走到羊汤馆对过的北平大碗茶茶棚里坐下,掌柜的沏上一大二大碗茶,“一个大耗子就把马六子治卑服了,你真行二少爷!”吉增观景的不是品茗,喝着苦咧咧劣等的茶末子,下面这一幕,叫吉增也目瞪口呆!吉增瞅着,拉拉掌柜的,指指,“你看……”羊汤馆前,一顶大盖帽儿撺儿撺儿的拐进了屋,“出鬼了这是呀!”吉增吁一声,“大耗子戴警帽儿,装人糊弄鬼呢!”马六子怯生生跟在大盖帽儿后,欲够帽子,又缩手缩脚不敢够的龟孙子样儿,看大盖帽儿撺达进了屋里,忙抻脖儿往屋里探探头,又狼狈的缩回来,屋里像有老虎似的,他站在门口靠墙哆嗦,没敢进屋。一会儿,唐拉稀和一个穿一身白的人从屋里气囊囊地蹿出来,“要不的呢马六子那样,屋里还藏两大犊子呀?”掌柜的一指,“咋弄的,喝羊汤喝的,咋还淋浴了呢?”吉增也纳闷,“咦,是啊,瞅造的。那帽子咋到那个人手里了呢?呵呵……”掌柜的一眼拧着吉增,“你乐啥呀?”吉增嘟咚咕咚把一碗茶灌进肚子,一抿嘴巴子,“都耗子闹的。大耗子成精了!”掌柜的说:“二少爷,你是真能作咕人哪,连耗子也玩猫!”吉增诡笑的一瞥,“狗扯猫尾巴,玩呗!”说着,跑到对过羊汤馆前拉住掌柜的问:“才马六子喊啥?”掌柜的挠着后脑勺,拿眼睛瞟着吉增,回忆着,“嗯、嗯,是喊了,喊的啥呢?对对,邓猴子要成立啥民团,问唐拉稀知道不?对对,就是这句话。”吉增拍拍掌柜的,说声谢了,就跑回茶棚,坐在跛腿的凳子上,拿大襟呼搧着,自乐的琢磨,‘啊,这就对上号。杉木捞出邓猴子,完了再叫邓猴子出头,弄个听命杉木的民团。这民团干啥呢……’

“哎二哥,秧歌刚扭完,我遥哪找你,你到这儿躲清静来了?”美娃穿身儿宣传国货市布做的花布衫儿蓝裤子,头戴白纱帽,牵两匹枣红马走过来,“瞅啥瞅,不认识啊?走,咱俩遛遛去!”

“二少爷,这谁家妹子,戴劲!”掌柜的说着又啊啊地说:“商会秧歌队,我见过这位妹子,会弹古筝那个!妈呀二少爷,一水水啊,天女下凡哪!”

“你扒眼儿瞅好喽,这是仙女下凡吗?”吉增抹瞪着掌柜的起身,扔下一大子儿,“这是俺老婆,美娃!”

“上哪说理去这个。”掌柜的傻会儿眼,看吉增弄弄马鞍子,收紧肚裆,和美娃上马,晃着头,“这商家就是钱支的,个丁个,美女都往钱眼里钻。就这二少,穷出身,金毛蛋,这不癞蛤蟆跟天鹅嘛,白糟尽了这物件?”

“我说老骀儿,你眼气呀咋的?”一个茶客说:“这茶都有酸味了,你吃哪门醋啊!咱这噶达五谷杂粮江水好,就出美女。瞅你乐亭那破噶达,净出土拉嘎,一个个长的那样儿,都拉眼珠子都?”

“你这么说,给我也拉搁一个,我把这茶摊子白送给你?”

“美死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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