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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6章

小鱼儿和吉德看着哑妹和面的娴熟动作,佩服的竖大拇指。哑妹向后甩一下大辫子,腼腆地对小鱼儿和吉德又是一笑,扭个好看的腰身,颠着天足跑出门外,不知糗啥东西。

小鱼儿蹲下往灶坑里加些柳条杆儿,回头对刚迈进门的七巧猫品评着哑妹,“孙大哥,哑妹长得真够俊的啊!双眼爆皮,水灵灵的大眼睛,总是在说话。飞人的眼神,那么淳朴,那么善良,那么纯真,那么浪漫,那么聪明,透着智慧、坚意、自信、春心。那魅力劲儿,能勾去人的魂魄,真是一双蕴藏着无穷无尽给人遐想的深潭。”七巧猫把大鲤子放在一个小锅大小的大瓦盆里,眯笑着对小鱼儿说:“少奶奶,人眼睛就是个天窗,啥心事儿,不都透过眼睛露的馅儿!哑巴嘴说不出来,可眼睛好使,都透过眼睛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。你说,人俊,不都俊在眼睛上了。哑妹,你一打眼,准是叫她那双大眼睛给勾住了。少奶奶,你说,你那双眼睛不也是飞花吗?”小鱼儿起身走到七巧猫跟前看七巧猫搕鱼,谦虚地说:“我可比不上哑妹。你瞅哑妹鼻子长的多挺秀,在配上那翘翘红唇包玉,那笑啊,动人死了,我都嫉妒了。”小鱼儿眉飞色舞的夸赞完,两条柳眉梢儿往下耷拉一下,无不遗憾地说:“只可惜了。鹦鹉不语,八哥无言!嗨,老天爷就是这么不恭,老是给人留下些不尽善美的缺憾,折磨你,让你揪心,叫旁人瞅着可怜。真应那句老话,人无完人,金无足赤啊!哑妹嘴不会说话,老天爷就给她镶上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,一切情感从涓涓的眼波中流出……”吉德脱掉貂皮大氅从东屋推门走出来,“大龙他爹,你说我要长上哑妹那双大大的眼睛是不是更中看了?”吉德拿个板凳紧挨着小鱼儿坐在大瓦盆前,抿抿小鱼儿,“你呀,鼻儿、嘴儿、脸蛋儿,要配上哑妹那双直流水的大眼睛,人还以为哪来的妖精呢。老虎妈子似的,倒砢碜了?人讲五行巧妙的搭配。哪个太突出了,失去平衡,那就难看死了!你看那二人转,好好一个人脸拿来耍活宝,逗人乐。行话叫‘搬五行’。一眼吊上去,嘴咧歪能扯到耳朵,那只是逗人一乐。人要长那样,瞅一眼,做梦都害怕。你就说七巧猫咱的孙大哥,这要冷丁瞅,也够十五个人扯拉拉尾瞅半拉月了。你这会儿是看惯了,不觉咋邪唬了。俺那会儿在三姓刚见那会儿也够人戗的。就这鼻子吧,就够一说,像个冻膀肿的大紫皮蒜!哈哈……”小鱼儿剜下吉德,又拿胳膊弯拐下吉德,一瞄,瞅瞅抿嘴乐的七巧猫,“瞅你说的,孙大哥长的哪有那么寒碜啊?不丑,砢碜是砢碜点儿。瞅惯了,很有爷们味的。像儿,哪哪都好,就那小眼睛有点儿失调,可叫老天爷给填补了,炯炯有神!”七巧猫指着小鲤子说:“你说这鲤鱼,瞅着多顺溜,稀罕人。这要长上蛤蟆眼,那成啥了,砢碜死了。像少奶奶这么天仙,一切都长得那么精巧,巧夺天工,美仑美奂!如果是哪错那么一点点,有可能就是丑八怪了。铁树开花,哑巴说话,大少爷怀里搂的就不知是谁了?”小鱼儿拿小拳头捶了七巧猫肩头一下,吉德说:“这就叫啥人配啥衣,啥马配啥鞍,老天爷早给你刻好模子了。啥事儿也是,你挣啥也争不过命去。小鱼儿,你这个臭糜子就给俺这山东棒子预备的。两下一搅和,你糜汤了,俺也不棒了!”吉德瞅小鱼儿卡巴眼的样儿,“哈哈……”七巧猫也哈哈的一手鱼血的点着吉德,小鱼儿撩下盆里的血水,“好你个小黄县,拿嘴皮子拱人?”说着,小拳头就雨点儿的落在吉德的肩头上。吉德躲躲的,板凳一栽歪,屁股从板凳上滑下,身子栽在柳条杆儿堆上,嘻嘻的叫小鱼儿拽他起来。小鱼儿站起一拽吉德,又一撒手,这把人逗乐的,就刚挎一土篮子小鱼进屋赶上的哑妹都乐出了声。跟哑妹屁后的二屁蛋,一脚门里一脚门外,也捡个笑,“这大少爷咋的啦,委上了窝呢?”

哑妹放下土篮,酎着吉德起来,拍打几下吉德身上的草屑,拿喜悦的眼光扫下众人,就着一旁柳树根盆架上的瓦盆,洗了洗手,拿白布巾擦了擦,走到锅台,掀开瓦盆上的盖帘,揉上面。

二屁蛋把柳冠斗里的小虾倒在一个瓦盆里,倒上温乎水。又拿个瓦盆,擓两擓子水,然后把小鱼放进盆里,搕着膛和嘎碎,“今儿,烙油饼,煎小鱼,纯鲤子,炸小虾,熬酸菜,犒劳犒劳弟兄们,再给大少爷和少奶奶压压惊!嗨,这才叫养活孩子不叫养活孩子,吓人哪!你们都是大福大贵的人,不像我和哑妹苦命的人,亏着大当家的收留,要不我兄妹俩还不知又投胎哪里去了呢?”哑妹对二屁蛋摆摆手,又指指嘴,一剁脚,扭着甩下胳膊,二屁蛋乐着说:“好好好,哑妹不叫我说了,我不说。”哑妹眼神飘来飘去的扫视着众人,笑着,忙到门后,搬过靠墙的面板,进了西屋。小鱼儿纳罕的问:“二屁蛋,不十聋九哑吗,哑妹咋能听见你说话呢?”二屁蛋一乐说:“哑巴要不聋得气死。她呀,可灵了,会看口型。我记得哑妹刚咿咿呀呀冒话时,得了场大病,人烧的像火炭,等烧退了,人活下来了,就再也听不见她的小动静了。”哑妹又出来端面盆,回屋擀饼去了。

二屁蛋见哑妹进屋,和帮着搕鱼的吉德和小鱼儿说:“那年耗子闹荒的,全圩子十家有九家空,我父母也染上腥红热,先后都死了。那会儿我才十二,小妹才五岁,家穷的叮当的,又无倚无靠,就上这噶达找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。这老大个地场,两眼一抹黑,上哪找去呀?走到这大草甸子,也没个人家,我们兄妹俩又饿又累,躺在草窝窝里就眯愣着了。几声枪响,把我俩吓醒了。一睁眼,一条狗大的狼倒在跟前,头还拉拉淌血,四条腿蹬歪蹬歪的,两眼死盯盯的瞪着我俩。还有几条大狼蹦高高,蹿跳的跑了。当时,吓得我俩紧紧抱在一起,扯开嗓子这个嚎啊!也不知嚎丧了多大会儿,大当家的和几个兄弟骑马跑过来,救起我俩,就送到这车轱辘泡来了。那时这儿还有个老俩口,大前年死了。我也想入伙,大当家的说啥也不让。说我救下你俩,不是叫你俩当胡子的,我叫你兄妹俩过正常人的日子。这不,把这的房子,还有地,都给了我俩,叫我俩老老实实做人,踏踏实实过日子。还特特定了一条山规,谁也不许打我俩的主意。”二屁蛋说到这儿,低头仰眉地瞄瞄在锅台旁菜墩上剁鱼的七巧猫,压着嗓子说:“七巧猫丁把来,对我妹子很那个,也就解解眼馋,不敢打歪心眼儿。就这,还让大当家的敲打好几次脑壳儿。大少爷,都说胡子心毒手狠,杀人不眨眼,那得看啥事儿,分对谁?那个叫穆三的,你就不该放喽,那是个祸根,有奶便是娘的货。鳄鱼泪,僵死蛇,不值可怜呀?”吉德长侃说:“二屁蛋,谁生下来,不沧海一粟,人之初,性本善,可岁月蹉跎,人都会烙上不同的烙痕和生存轨迹。做人难,做好人也难;做坏人难,做歹人更难,做恶人更难上加难。正道不正道,歪道不歪道,分人而论。有的是在正道上走,可心歪了,那正道能走好吗?有的你看是在歪道上走,可心正道,那你能说这人坏吗?不管走的啥道,只要把心摆正了,摸着良心办事儿,就你黑乌鸦似的,那是表皮儿,你慢慢品,就知是乌鸦还是花哨的喜鹊了?就拿穆三来说,他是正道上的人,一时心歪歪了,你拿良心对他,这能挽救他一辈子。将心比心,他还会不对你感恩吗?这要不是穆三,换个像吕布那样的人,谁都得杀他。留着,反被其害!就孙大哥,道是歪的,可人呢,仗义。几次救俺,你说他是坏人吗?可你又不能说他是好人,坏事儿也没少干。人在江湖嘛,好事儿都叫你干了,别人干啥呀?不管好事儿坏事儿,人不能啥事儿干绝了,物极必反!走正道,走邪道,都要在十字路口相遇的。殊途能同归?要碰撞,那就有胜负。有时正义要委屈蒙羞蒙难,那是邪恶践踏在正义之上。但有一点,人是喜爱阳光的。这是永恒的道理。就个人来讲,有日出,也有阴月,都是个阴阳人。只是站着,还是蹲着,高矮不同。人还是站着时候多,蹲着干啥呀,拉屎撒尿放屁,反正都是埋汰事儿!老天爷就这样安排的。做个好人腰板就直,爷们嘛,站着尿尿!做坏人屁股眼都是撅着的,站着,就没发放嗤溜屁了?不管咋说,不管咋活,人都是为了一个字——活!这个过程,受苦受难也好,荣华富贵也好,高官厚禄也好,都在一步步积攒着死亡。老牛吃草也活着,老虎吃肉也活着。吃草的会被吃肉的吃掉。吃肉的要吃掉吃草的,它得耍阴谋搞诡计,把个个儿隐藏在阴暗处,伺机而动。当它吃掉旁人的同时,还有些不劳而获的在算计想吃掉它,就这样你吃掉我,我吃掉你,优胜劣汰,都是一个活。活和活,只是个活法不同。这就是欲。各种**都是与时俱进的。也就是啥时说啥话。这就是**等待的时机,会膨胀得毫无止境的。就像望山,这山望那山高。**虽是毒蛇猛兽,人要没了**,那就是绝望,最后崩溃。像你打冰眼捞鱼吧,打上小的,还想打大的。这不是**吗?所以,你就寻找鱼最齉的地方打冰眼,结果两个结果。一个是你捞上很多鱼,证明了你的判断力很强,满足了你的**;另一个是你捞了很少或一无所获,你失望了,怀疑你的判断力的错误,于是你就又产生了下一个**。二屁蛋,你说是不是这样的呢?”二屁蛋冲吉德呲下牙,“大少爷,你真是杨木杆儿挂酒瓶——高水平(瓶)!要我说呢,你那买卖做的,高粱撺缨子——节节高!干蘑菇泡水——越泡越大!**,**啊!你是好人,又是个大买卖家,所以就有那么多坏人要整你,也是**,要夺你的钱财。咋夺呢,整人呗!咋整呢,尿尿打棍儿拉屎挖坑呗!大少爷,七巧猫敢冒犯大当家的救你,那讲究的是哥们义气,你们一起患难,坐过冰排。大当家的不杀你,留你,是你身上有油水,想一点一点的挤你的油。长流水,不缺嘴!”七巧猫听二屁蛋如是说,这正是大当家的所想,我才敢冒点天灯的危险救吉德。他咳嗽两声,抹了二屁蛋一眼,二屁蛋不知哪说错了,也还是把话岔开了,“等才刚穿山甲那伙人要要你的命,那是老也捞不着油水,就想把油瓶子打碎,我捞不着,咱谁也别捞了。对不大少爷?”吉德嘿嘿瞅瞅清洗鱼的小鱼儿,“像那么回事儿了。俺也是囫囵半片的,感悟的不深。俺这是跟二掌柜学的,黑瞎子掰苞米,掰一穗,丢一穗,到头也就剩这点儿了。靰鞡大,多絮草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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