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洗掉罩在你身上贴的胡子气。我外大梁,专门‘插签’。黑龙镇的一草一木,一丁点儿小事儿,谁和小姨子上苞米楼子了,谁小舅子媳妇钻姐夫裤裆了,谁老公公扒儿媳妇的灰了,都逃不过我的眼睛?你跟绺子接触太堂而皇之了,没避嫌哪?这就遭来非议。背后有人说你通匪已是不争的事实了。胡子是啥东西,垫裆布,包脚布,臭大粪,臭****,谁沾上了,就臭名远扬。就像蚂贴,你甩都甩不掉。你说你好好个商人,做的正儿八经的买卖,背上这个大黑锅,让人指指点点的,多烦哪?说不准哪天就栽到这里头?我绑了你,大白天下,吉老大和胡子是两个裤桶呀?要是穿一条连裆裤,胡子咋会绑他的肥猪呢?猜疑、诽谤、闲话,不攻自破了吗?从此,你可清清白白做人,清清爽爽做生意,清清亮亮暗渡陈仓,清清楚楚心中装浑沌,通他妈个匪呀,嘻嘻……”吉德问:“你这么煞费苦心,图稀个啥?”七巧猫说:“你这个人够揍,是个爷们!胡子咋啦,胡子也是人,多一个朋友,多一条路!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
“尿尿没脱裤子,这还简单?‘文似看山不喜平,交友如画须求淡。’快走吧,尿裤子的人八成已找到了茅楼?嗨,你咋回黑龙镇还是个难题。是假赎,还是真逃?”
“老哥,你说那尿裤子的人,是俺家人吧!”
“聪明人不用拿大葱梃捅鼻子,一挑门帘就明白,那还能有谁?不过,只是虚晃一枪,做给局外人看的。你家里我早叫你们对门掌鞋的通风报信了,你安心待下吧。待不住,咱要不从翠花楼弄个头牌陪着你?”
“开啥玩笑啊你?你知道,俺从不沾花惹草的。有那劲儿,俺还答对俺那‘娶了仨,还有个外布郎儿’呢?”
吉德瞅瞅七巧猫,两人哈哈大笑,引得那十几个弟兄也跟着哈哈。
二掌柜头晌儿上的山,去赎票了!
二掌柜苏醒过来摸着后脖梗子嘿哟嗯哟的,抬头抹眼不见了吉德,“妈呀坏了老娘的腿了,这是绑票啊!”二掌柜站了两站,又一屁股排在椅子,“哪个绺子干的呢?鱼皮三?不能!草上飞?也不可能呀?没理由!穿山甲?这可不好说,也说不好!”二掌柜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,牛二和几个伙计惊突突地闯了进来,扶住二掌柜,“胡子留话了吗?”牛二说:“留了!七巧猫叫三天内拿两万大洋赎人。”二掌柜梗梗地眯一眼瞪一眼,惊愕地问:“啥?七巧猫!这王福反桄子了?”牛二着急地说:“咋整这?”二掌柜又坐下了,“咋整?这太不可思议了。俺得琢磨琢磨。”一个伙计慌里慌张的跑来,“牛掌柜,马六子砸铺子门,叫你出去问话,崔镇长来了。”二掌柜摆手叫牛二快去。一会儿牛二领崔武进来,“你伤的咋样二掌柜?”二掌柜起起的叫崔武按下,“就是打晕了。脑子胀胀的,没啥大事儿。这大少爷……”崔武按按二掌柜的肩头,气恨又愧疚地说:“这胡子不除,民难以安居乐业呀!我心急如焚,但又无能为力,实在愧对大少爷呀?二掌柜,我看还是拿钱赎人吧,救人要紧!”二掌柜说:“叫镇长担心了,俺代表大少爷谢谢了。就如镇长所说,救人要紧。俺和大少爷家人商量一下,这就上山赎人。”
二掌柜送走崔武,安抚了牛二等哥几个要救吉德的急切心情,就来到了殷明喜家里。殷张氏搭着话,一眼的忧伤。二掌柜一眼瞄着了虎头,纳闷的拿眼睛问殷张氏。殷张氏一指虎头,叫虎头说。虎头嗑嗑啦啦地说:“咱家对门不有个长破鞋的鞋匠吗。他来说,唐县长拥护沈家冈那批难民是山东沂蒙通揖的暴民,这事儿牵扯到大东家,要抓大东家,说犯的包庇窝藏重罪。是七巧猫得的信,从西街连夜赶来,以绑票为名救大东家。叫家里人不要惊慌。大东家啥时回来,那得看看情形再说。”二掌柜听了,压成的罗锅,如背上卸下个大磨盘,心也咕咚一下子落了体,“哎呀这也是的,告诉一声不也就行了吗,整这个吓人古道的,谁能猜得到啊这个猫腻啊?”殷张氏明显的憔悴,“这里有戏啊?七巧猫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王福那旮子买不买账还两说着呢,咱还是拿银子赎人吧!”这也是二掌柜所想的,“这俺得马上走一趟,必须赶在唐拉稀以剿匪救大少爷名义之前赶到。”殷张氏说:“俺就担心这一点。抓不着,剿是为了抓,剿是为了撕票!”二掌柜说:“俺以赎票名义探探路吧!将计就计,保不齐王福还真有要赎金的意思?”
二掌柜到吉宅糗些吉德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,小鱼儿把心爱的儿子大龙往柳月娥怀里一碓,觅死觅活的跟着二掌柜就走,谁拦也拦不住。二掌柜没法,只得叫吉盛看家,虎头备好马,带上四个炮手,一起上了马虎力山。
七巧猫不是已叫长破鞋‘插签’的小喽啰留下了话吗,二掌柜为啥还上山呢?二掌柜深知王福的为人。一面是仗义,讲交情;可别忘了胡子另一面秉性,贪婪、好脸、不欠账,做买卖,一把一利索。胡子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,不管是偷是抢,是不能空手的。别上了你的梁子,就你穷的只剩下一泼屎,也得挤出来,晒干了也得拿上。空手,这是胡子的大忌。就这为救人假绑票的事儿,也必须知恩图报,礼数不能少。因此,二掌柜还是带了两万银票,来酬谢搭救之恩。小鱼儿还为啥非要跟着去呢?小鱼儿呀是个鬼灵精,对吉德的被‘绑票’,上老火了。心像揉碎的馒头碴碴儿搓下的苞米粒儿,虽对吉德的安危不顾虑了,但个个儿爷们在胡子窝里,还是在熬粥的锅里,危难之中。又不知在这粥锅里得待多久。心还是像烙在锅里的大饼,再折个,也似糊了。个个儿挺身而出,前去相伴,除是作为女人的本份,那也是一份感人的真诚啊!虽说不能帮上啥大忙,给吉德点儿体贴,要风给风,要雨给雨,也是对身陷囫囵的落难人一种慰藉。小鱼儿想,这时的吉德,是惊吓、气愤、庆幸,更主要是孤寂和脆弱,有个心上女人陪伴在身前身后,说些温情细语,像一粒救心药丸慢慢融化,也是好的。再说王福也是她干爹,她去了,有她面子罩着,总不会太难为吉德,还捎带再看看干娘,不也是一举两得吗?二掌柜也很佩服小鱼儿的勇气和真情,这种情结任何有心肠的人都不会拒绝的。就王福铁石心肠,想咋的吉德,见了一个纤弱小鱼儿对吉德的一片真情也得为之动容。小鱼儿之举,一下子就能俘虏了吉德的心,吉德还不另眼看待小鱼儿呀?殷明喜当初对殷张氏心是僵死的,还不是叫殷张氏勇闯胡子窝搭救,才软化的吗?吉德有这么个贤内助,还有啥大风大浪闯不过去的?这话真叫二掌柜说对了,吉德以后的多灾多难都得到了小鱼儿的呵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