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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兔闭上了眼,玉蟾打起了呼噜,只有满天星星眨眼的伴随东马路洋兵巡逻的马蹄声,陪着两颗交融一起的心,文静多情地吻了殷明喜。
这第一吻,吻出了文静和殷明喜一生的风风雨雨传奇。
殷明喜从容的掏出翡翠戒指给文静戴上。
“你这狡猾的傻瓜,给谁买的戴到我的手上了?”文静疑疑惑惑地瞅着翡翠戒指,又勺瞪殷明喜地问:“捡剩儿啊,你给别的相好买的我可不要?”
“俺相好的是那只纸鹤,你不要俺摘下来?”
“我没看错了你,果然有脑子?”文静美美的在朦朦胧胧夜色下,认真端详着叫她心动的闪光的浮雕龙凤信物,“你咋知道我会接受你的信物哩?
“你火辣辣的眼神告诉了俺,去买个定情信物送给我。我就划拉一下积蓄,又到账房预支了一年的薪俸二两银子,到福升永首饰总号买了这个。寒酸点儿,等俺有了个个儿的大铺子,指定给你买个更好的。”
“再好的我不稀罕?你懂我的心思,我懂你的意味。翡翠,硬玉,珍贵,朦胧又光泽,喻我圣洁也!翡翠鸟,艳丽又勤朴,小鸟依人,喻我不可娇也!这又雕饰着龙凤,喻你我俩人吉祥如意,永结同心,长绿偕老也!”
文静和殷明喜神速的相恋了。
凤和凰,鸳与鸯,翼翅齐翔,还想啥嘛?司马街跳舞看摩登,剧院看戏,影院看洋片儿,忒开眼!大馆子猴头燕窝鲨鱼翅、龙虾鲍鱼海参大螃蟹、浇汁儿吱吱扬头翘尾松鼠鳜(桂)鱼喝酒,小食摊儿炸咯吱盒、嘎巴菜、熟梨糕吃饭,茶楼赏姥姥(和清朝道光皇帝齐年的走龟)品茗,遍尝津门三绝(桂发祥麻花,狗不理包子,耳朵眼儿炸糕),倍儿好吃!晨曦煎饼薄脆,夕霞煎饼果箅(bi)儿,闹市看杂耍,巷口捏糖人,柳荫下接吻,海河里凫水,浪漫光阴,风流岁月,醭白酵醇,如火如荼,如胶似漆……
缠绵带来的是冲动,两个热恋的情人,颠覆时代,搏弈命运。文静裸露丰盈白鸽,张显两只红豆,含苞待放。殷明喜蓄势待发。春光虎怀春猫,都把个个儿髓精髓血毫不保留的献给了对方。
一次的偃旗息鼓,苞破花开,姹紫嫣红;又一次整装征战,酣畅淋漓,花受雨露,含果待秋。
“噌噌”老妈子敲响了房门,“文静小姐,菜饭我推来了,放在了门口。”
“哎,我这就来!”
顿挫的应声中,双鸽挣红双眼,迴环飞跃的一顿一颤,文静啊啊的唏嘘,殷明喜连连的抖瑟,同饮了一杯琼浆玉液。
两人在亲吻着,穿上了衣服。
文静叫殷明喜梳理得一脸的桃花,燕子似的飞到房门口,推进小餐桌,又绕绕地拿来两支高脚杯一瓶路易十四洋酒,嘴上吟着白居易的诗,“‘开瓶泻尊中,玉液黄金脂。’来,老鹞子离巢,两只黄雀交翼把盏合卺(jin),共祝咱俩白头偕老!”
“白头偕老!”
“我给你弹一曲俄罗斯柴可夫斯基的《天鹅湖》吧!这故事讲的是,被恶魔掳去变成天鹅的公主奧杰塔与王子齐格弗里特相爱,爱情力量战胜了恶魔,奧杰塔终于恢复人身。”文静仰眸对殷明喜笑说:“来一段,奥杰塔与王子幽会那段儿。”从文静娴熟的手指下跳出优美动听的音符,弦律优扬,不缄音律的殷明喜,手指不由自主的敲击在钢琴的琴帮沿上。
一曲终了,一只天鹅从琴凳上旋出,漩涡翘足立臂的楦着……
文静爹回来前一个多月里,一次次的床第交欢,俨然尤如新婚燕尔。
文静想到这里,僵木的身躯冷丁一抖,噤出一身骚汗,“罪过!罪过!阿弥陀佛!”静杀人的禅房,又响起能传到西天佛圣的砰砰木鱼声,震得禅房棚角陈年的蜘蛛网一抖一颤,思绪又回到了残酷凄婉的现实。
文静遁入空门苦衷,为爱不予,为爱颠覆,为爱纯真,为爱叛逆,为爱守身,为爱忏悔,为爱赎罪,终身受爱的羁绊,纠葛得六根不静。
文静忏悔自个儿的清高孤傲、玩世不恭、盲目追求自由恋爱,酿成悲剧。忏悔过去一时的冲动,为爱越轨未婚先育,又为爱所恨,为子清白,遁入空门,悔恨一脚踏入两个荆棘丛生门坎儿选择的失误。
文静过早丧母,没了母亲的呵护,抗争在优遇生存条件众人争宠的勾心斗角中,又少父爱,形成了一意孤行的偏执性格,不仅伤害了个个儿,也深深伤害了一生钟爱的明喜和一直牵挂的宝贝德儿。一步错,不仅使个个儿深深陷入不可弥补的终身遗憾的泥潭,还给龌龊的舌头留下下蛆的空腔,一个不该留给世人的小辫子可恨的成了歹人的可以把玩的把柄,宰割已不是锋利的刀刃,而是嘴中润在唾液中的柔韧给人慰藉的舌头。
文静心中有两股暗流,在无情的折磨她空旷的灵魂。她虽然一心向佛,可六根不静。她有个儿子是不争的事实,回避只是耳目,心中这座大山是难以移动的。
佛门对弟子的七情六欲是不容忍的,必须修行漠化的。反之,就是亵渎。
文静入佛门时,只是想借佛门净土远离尘世,回避现实,用佛的魅力添补内心的弃子离夫的痛苦。说当日来黑龙镇是凡心不死,追逐对明喜遗存的爱,不想明喜拾秽张氏,时日的逝去,佛的感化,她凡心逐日的虔诚,对明喜对她不弃不舍的追悔和坚贞不喻的真挚,虽叫她面佛心移唤起对当年的憧憬,记忆还停留在呱呱待哺月窠孩儿中,德儿已大小伙子的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,叫她沉醉在佛海的佛心荡漾,一下子飞回到子孙绕膝温馨的俗家。
文静回忆起当年咬牙、泣血、拉心、隔一层窗户纸把着窗棂,听着德儿哇哇哭叫离开的那个又揪心又追悔莫及的夜晚。德儿梦呓的甜笑中,啯得红晕的咂头,从肉嘟嘟小嘴儿中拔出,德儿抿抿吧吧红润的小嘴唇,品味母亲乳汁的香甜,还拱拱够够的像似不舍寻着将久別的咂头。她抹下衣襟那一刻,泪水掉在了德儿小嘴儿上,德儿品咂咂的红扑扑小脸儿上,苦相一下,是尝到了母亲泪水的苦涩似的。她心说:儿呀,妈妈不是好妈妈,你別怨妈妈心狠,时运世风容不下妈妈,妈妈不能带个私生子,那样会毁了儿一辈子。妈妈心在淌血呀儿,妈妈不能那样儿做?妈妈宁愿留下个蛇蝎母亲的骂名,也不愿儿留下个受辱没的身世。她哆哆嗦嗦放下德儿,盖好小被儿,在德儿小脸儿上亲了这最后一吻。
亲殷明喜的第一吻的甜蜜,换来今儿德儿脸上这最后一吻的断肠。
‘儿呀,妈妈不能陪你了!儿呀,別怪妈妈,妈妈走了,这辈子咱娘们的缘断了……’房门无情的魇住了文静停留在德儿脸上的眼神,德儿的小模样永远的刻在文静的心上。窗前的愁肠万断的辗转反侧,走了又回,回了又走……一层薄薄的窗户纸,在此时文静的眼里就是永远隔断娘俩儿的铜墙铁壁,坚不可摧的磅礴得骨肉分离如隔世。
鸡不懂人心的循规蹈矩的鸣破拂晓,又像似德儿的一声一声招唤,‘妈妈!妈妈…...’
‘儿呀,你能叫声妈妈多好啊!叫一声,儿,叫一声……’文静趴在窗户上,心里一声一声地呼唤着。‘儿呀,妈妈走了!妈妈走了!妈妈……’文静两眼泉涌的碾着脚下的泪珠儿,踏上二十未睹儿子一面的不归路。
又想起迈入庙堂那一刻,文静扒着庙门,两眼欲穿的呼唤,“明喜,明喜,你不辞而別叫我咋办啊?儿呀,儿呀,你的啼哭叫妈妈咋整啊?我的心叫你爷俩撕烂了!我的肠子叫你爷俩扯断了!我的躯干叫你爷俩抓挠粉碎了!罄、鼓、木鱼响了,乱蓬蓬的心麻木了。我需要清静,洗涤罪过,修复破碎的灵魂。明喜,別恨文静!儿呀,別想妈妈!一层红门隔断红尘,一顶木鱼敲去尘缘,一座庙宇摒绝尘世,地狱的情孽,天堂的呼唤,被情、被母子连心、被美好憧憬的女人,我有选择吗?
修炼是残酷的、长久的,圆寂能成舍利子的却寥寥可数,我这辈子的夙愿在哪儿?向佛?面尘?佛门弟子,一披袈裟!俗家人母,骨肉愁肠!
童谣的编派,蝎毒蛇心!重提过去的浪漫风流孽根,毁家纾难,辱我于佛门弟子圣洁之誉,辱明喜于恪守情感不越戒的圣名,辱德儿于不明事理的清白。佛门凡世两重天,我一错了,不能再错了,尤其是在满天血雨腥风的阴谋时,儿是不能认的。于我、于明喜、于德儿,这人三不利。一认,声誉就房倒屋垮,这些年苦挨苦熬就前功尽弃。心中有儿,他永远是我和明喜的儿,认与不认,都在我俩心中。不认,稳住了殷张氏和明喜的家;不认,也叫养育德儿的吉殷氏心里平衡;不认,苦了德儿,愧对德儿,可挽救了德儿的声誉。一旦有机会,总得给德儿一个交待,反之我会懊悔终身!隐瞒是无奈,没无奈就没有了隐瞒。隐瞒是有时差的,过了一定的时差,隐瞒就自然退去了隐瞒的意义。
“德儿,有机会,妈妈会认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