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会长虽和殷明喜是师兄师弟,一个师傅教出来的,可体性行事,老是蓖麻、亚麻拧不到一块儿,南辕北辙。就拿殷明喜的父亲绑婚他又连夜逃婚,不认发妻,一心恋着情窦初开的文静这个劲儿,就不难看出殷明喜一根筋的一斑,认死理的执着。兰会长也对殷明喜打怵,唐县长跟他一提话,也怕碰一鼻子灰,弄夹生了。因此,兰会长先是东拉西扯,拿邓猴子逗哏丢闷子,再把自己个扔进臭水坑里开涮,哄殷明喜开心。然后再水道渠成,言归正传,说出目的。
兰会长向一旁桌的三姨太挤眉弄眼的,三姨太心知肚明的装作不理,兰会长只得出壳儿王八硬着头皮,对殷明喜一抱拳地说:“老兄弟,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趁家里人都在,俺先恭喜你啦!”殷明喜赶紧还礼地说:“大师哥,倒粪啊?这喜事儿,恭喜多少遍了?好话不过三,再说就是晒干的****,没味了?”兰会长以长为尊的拍拍殷明喜,拉近乎地说:“老话讲啊,这人生有四大喜,‘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,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。’那啥的,咱俩可比‘他乡遇故知’强百套了吧?虽俺老欠你的情,你老膈应俺,咱俩可是一个头磕在地的师兄弟,没说的吧?这有好事儿,俺不能撇给旁人吧?咱商人呢,经商做买卖,显示身份实力,脑袋上得有个煊耀的光环,涉个政了,头衔啥的。像俺似的,到哪哪谁不高看一眼呐?俺知道你呢,一贯怕枪打墻头鸟,为人低调,不愿显摆,可咱为咱商家出个头,还是有这个责任的。你呢,德高望众,人缘好,又愿为种白薯的小白丁们敢出头说话,你这几年一扛,邓猴子眼睛都直,唐县长也是干瞪眼儿,这噶达的铺捐,照俺东兴镇少拿半成,谁不有口皆碑呀?这些年,咱哥们风风雨雨曲曲折折,混今儿这样,有头有脸的,实属不易啊?脑袋也是别在裤腰带上,干出来的。俺这当大哥的,太商人了,一脑袋瓜子钻进钱眼儿里,满脑子的铜臭,为了生意有时不仁,为了买卖有时不义,你老看不惯?这个俺知道,主要一层,是跟邓猴子两泼尿,尿不到一块去。咱不是党棍官痞,不会玩权术,人微言轻,往往在这上吃大亏?这回邓猴子背上长闷头,咎由自取,个个儿作的,爬进笆篱子了。这是咱们师兄弟挺腰的机会,俺就向唐县长荐言,唐县长举双手赞成,由你担任黑龙镇商会第一把交椅,当会长。”
“三弟,这大好事儿呀!‘安石不出,如苍生何?’”二掌柜拍手的大笑,“这些年这个位子,叫邓猴子占着茅楼不拉好屎,咱商家招多大罪呀?你当会长,扬眉吐气啊!哈哈……邓猴子扳倒,买卖家吃饱,咱们扬眉吐气了!”
吉德、吉增、吉盛哥仨,率先高兴地跳跃起来,众亲戚宾朋纷纷向殷明喜举杯祝贺,三姨太旋到殷明喜身旁,向兰会长挤下眼,“来,咱们为殷大掌柜,荣登黑龙镇商会会长宝座,干杯!”
“慢!”
戛然而止的静寂。
殷明喜没有被架拢的惊喜,而是沉默的瞅着兰会长,慢慢站起来,“是恩赐吗,谁?是赏赐吗,又谁?邓猴子当会长,那是强奸民意,官指派,民不选,不得人心!俺堂堂一个光明磊落的商人,根据民国商会法,是有被选当会长的权力,送空头人情,还用谁指派吗?定规是,商家选会董,会董选会长,名正则言顺。这唐县长强奸民意的好意,俺殷明喜宁死不绶!”
“好!说的好啊!”崔武拍着手,钱百万和老转轴子跟在身后,一团寒气的快步来到殷明喜面前,“强奷民意,不得人心!”说着,手指着钱百万和老转轴子,“这两位是和和二仙,也是商会会董,来给殷大掌柜纳喜给黑龙镇商家纳福!”
“我和绸缎庄老掌柜受黑龙镇商会第六届全体会董之托,请殷明喜大掌柜出山,执掌黑龙镇商会会长大印。!”钱百万手执札帖宣读,“国不能一日无君,商会不能一日无主,根据商铺连名折,会董会议,公荐殷氏皮货行殷明喜大掌柜为黑龙镇商会会长,待届满,再行公选。”
“啊,啊,咱这旮子呢,商家多是黄县人和掖县人,历来黄泥黑泥和不到一块儿,可这回呢,出奇的合得来,没有一个的乱摇头瞎放屁的,一致公推殷大掌柜当咱商家的会长。”老转轴子绷着肉揪子的一脸的肥肉,显得扭妮的伸手握住殷明喜的手,拿大熊掌的大手拍着殷明喜,两个大肿眼泡子的眼眶里夹着泪花,“恭喜!恭喜啊!”
“这件大事儿,我已电告县署。我那死榆木疙瘩的姐夫,脑子也开窍了,赞成!”崔武笑脸灿灿地说:“邓猴子黑瞎子打眼罩一手遮天的日子,一去不复反啦!这人心术不正,豁拉得咱商界鸡犬不宁,坑人害人,恶贯满盈,死有余辜!殷大掌柜人品正派,以德经商,视众商家如同手足,视同行如一家,他当会长,幸甚!这是众望所归,人心所向。我想,咱黑龙镇这农工商进出口集散地的大商埠,在殷会长的睿智努力下,一定会有一个辉煌的明天!”
“别矜持了,鸭子上架吧!”这出奇的里应外合,也叫兰会长算是不辱县长大人的使命,高兴地捅捅还没笑模样儿的殷明喜,对大伙儿说:“俺三弟这人呐,越提裤子越没屁,贵人语话迟。崔镇长和两个会董的轿子是抬来了,抬轿的也等在那哈了,大姑娘上不上轿,耳头眼儿是扎了,不上轿,婆家人能答应吗?来,俺的新娘子哭哭就得了,为这家里家外的大喜事儿,干杯!”
杯盏一片,酒在笑脸上浇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