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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马并行,吉德问:“你咋会和那四个人碰上的呢?”傻哥哈哈地说:“巧了!我和大熊不是最要好嘛,这个你知道的呀?”吉德说:“俺知道!大熊弄那小娘们,叫、叫秋芬……”傻哥说:“啊秋芬哪,过着呢。揣上了,都快显怀了,就不知道爹是谁?那一顿,唉,说不准谁是爹呀?管他呢,那两个损犊子玩意儿也鳖咕了,没人再抢爹当了,死头的,还不就得管大熊叫爹呀?大熊也不再乎谁谁的,两和水揍的两和面,只要有老婆焐被窝,啥饽饽带眼儿,都是窝窝头。”吉德又问:“傻嫂跟孩子都好吧?”傻哥说:“没地说,好着呢!啊,你那俩兄弟呢,咋没一起来呀?”吉德说:“到了黑龙镇,找到俺大舅,一个在铺子里帮俺大舅料理生意,一个跟俺大舅也进山了。俺呢,耍单崩,跟俺的几个拿命换的兄弟捣腾个小买卖,挣俩铜镚儿。这是返回的第一趟生意,就遇上麻达山这挡事儿,还叫你赶上了,真是缘分。”傻哥说:“也是巧了。我跟大熊在家合计,咱那周边狐狸啥的山牲口打的都不敢着边了,就寻思到香獐子沟这旮子人迹罕见的老山老林里转悠转悠。咱听说今年这一大噶达,香獐子齉沛的多。这旮子山高陡峭,林子密实,针阔林搅混在一起,最喜香獐子胃口了。那香獐子长的不大,比刚下的马驹差不离,喜欢打单儿崩,不合群。早晚觅食儿,白天猫起来呼呼睡大觉。那玩意儿轻快灵巧,可能跳跃了,一蹦能蹦出十拉尺远近。还贼性,耳尖眼尖的,不好逮不好打的。通常咱都用洋炮轰,挖陷阱,绳子套。会弓箭的鞑子啥的,就用箭射。反正啥法都有,不管黑猫花猫,抓住耗子就是好猫。这香獐子啊,十来月到来年二三月份,发情交配,十一月跟十二月最蝎虎,赶上咱那大熊了,没时拉晌的。这时的麝香最浓厚,品质也最好。揣崽儿半年来的,五、六月份下崽儿。一窝儿下一到三个崽儿。长到一岁半,就长大了。这麝香,就长在公子肚脐眼儿下的香囊里,连皮儿割下来,捡净皮毛和杂质,阴干,再剪短毛,这就是整香了。也叫毛香。毛香有球形、扁圆形、柿子形,直径二寸多。剖开香囊,挖取内中香仁,这叫散香。还叫麝香仁。新鲜的,黑褐色软膏样子。干后,棕黄色粉末,还有大小不同的黑色块状米粒儿,老百姓也叫当门子。那香气浓烈,乍闻都呛鼻子。老闻就不好闻了,有骚臭味,还带稍微的苦味和辣味。古时老辈人就拿这玩意儿梳妆燻衣裳,还有拿做香袋香荷包的。像识文断字的,还拿这玩意儿研墨,写出的字,扑鼻子的香,满屋子十天半拉月不散。我跟你大熊哥俩,没啥事儿,这就来这旮子闯大运了。掏上更好,掏不上,就遇啥兽打啥兽了。听说麝香老值钱了,有洋人都往国外捣腾,做啥女人用的啊就搽脂抹粉那破玩意儿,还提炼啥麝香……酮,啊是叫啥酮。听说提炼斤巴的就得捕杀五六千只香獐子。你想啊,这金贵的玩意儿,能不贵吗?在哈尔滨市面上,一个毛香就能卖十多块大洋呢。我跟大熊转几天,打了几只,还行。要逮活的,把香獐子养起来,活麝取香,捅槽取香,那可逮了。一发情,就会像娘们来经嗤奶那样把香仁挤出来,那可是一本万利,可咱不会。假如那样子,咱就不用大雪咆天的满山遍野的踅摸了,省多少事儿?咱这一锤买卖,打一个少一个,有天非打绝了不可?嗨,这不昨儿个,我俩一看天,下着小清雪,云层越来越厚,知道要下大雪,就没敢出门,在前边儿那圩子的客栈里嗯嗒,喝着小酒,听那串帮的小两口唱的二人转,打情骂俏,荤的都腻歪嗓子。后晌傍黑前,那大棉套雪下的,都吓人!住在那屋扎隔间里的两个人,也不知啥人,蒙个脸,出去好一会儿,就一身雪的回来了,六神无主的在扎隔间里,诎咕嚓的,跟那两个人嘀咕好一阵子,就有一个人走过来和我跟大熊商量。意思是说,他们护送的爬犁帮没跟上来,他们路不熟,怕麻达山了,叫我跟大熊帮帮忙,找到找不到,给五块大洋。那好事儿呀,打猎的,就是记道。当下,我和大熊就跟着他们的俩个人就去了。带着狗,按着他们说的道儿就找下去了。找到天都黑透透的了,那雪就齉漾了,伸手都看不着五指,还咋找了,就返回客栈了。今儿一大早,我和大熊睡得粘糊糊的,那人推醒我俩儿,还要去,大熊耍赖,懒在炕上不动,说啥不去了。我说我去吧,拿人钱财,哪能不讲信用啊?雪小了些儿,也摽实了一些,就又上你们来的道上踅摸。有条狗嗤尿留记号,蹬雪埋它的尿,蹬出了马粪蛋。我发现后,跳下马,拿那马粪蛋一看,冻的新鲜的,就俯身拨去道上的浮雪,发现了压过的爬犁印儿和中间的零乱的马蹄印儿。我就对那四个人说,这是昨晚黑就过去了,顺着找吧,准麻达山了。我叫大黑狗闻闻马粪蛋儿,又嗅嗅马蹄印儿,俩狗就顺着找开了。听到你打的枪响,我们就隔你们一个山梁。枪一对一答,那四个人一对眼光,是他们!这就接骨上茬了。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上你啊?”吉德嘿嘿说:“这都是老天爷安排,山神爷奉命,叫俺麻达山了,这要不哪能有这巧的事儿呀?”
捋着沟底进了圩子,这个圩子不大,一个镶嵌在山林中圩子,依山势住了几十家猎户,因香獐子聚居,得名叫香獐子沟,是进山出山必经之路。
吉德来时在这圩子客栈住过一宿,掌柜的也认识,见面就说:“咋整的你啊小黄县,瞅瞅,就差一跨子远,还麻达山了你?小孩子抓粑粑,臭手!大头叩小头,鸡抱膀儿在外头嗯达一宿,怕花店钱咋的你呀?黄小抠,狗拿耗子,多余!”吉德也逗壳子地说:“你肚脐眼儿放屁,哪来的邪气儿,瞅这哇啦的?俺是虱子尿尿跳蚤屙屎,小本儿买卖,不该省点儿就省点儿不是吗?抠,你也得四股钗撅腚门儿,看用哪个齿儿,那也得有抠的本事?你咋咋唬唬的,俺麻达山咋啦,你麻达个山试试?”掌柜的说:“你还有理了你,真招笑,耙劲的玩意儿!我麻达山了,你上哪噶达晒灯笼挂吹喇叭花去?我跟你说吧,你麻达山了,没把那几个镖头急死喽,这个找啊,贼拉拉的够揍!”吉德乐哈地说:“那是啊,俺的朋友,都是大哥!你掌柜的可眼珠子瞪圆点儿,别错翻眼皮吊眼梢子,俺哥们遍地都起秧子?哎,掌柜的,预备点儿好嚼裹,尽管上,你不要心疼花钱,这爬犁上的哪件物件都顶得上你一顿饭钱。一桌给那四个镖师,一桌俺跟傻哥几个享用。”傻哥擤(xing)着清鼻涕,呵呵地,“那是得好好喝喝”。掌柜的冷脸嘻嘻地说:“你嗯嗒谁呀你个小黄县?你请客,你花钱,我心疼哪门子钱呐?你败活的越多,我越有赚头,我还怕钱扎手啊我?”土狗子推着掌柜的说:“你窝头踩一脚,也不是好饼!你浪巴拉唧的浪啥呀你,这不给你找生意呢吗?俺哥这是叫你手头大方点儿,别抠抠馊馊的大盘大碗的整那一碟心的菜码,不够一口造的,听明白没有啊你?真是的,比黄县还黄县!”掌柜的嘻嘻指着土狗子,吉德抿哧嘴地说:“土狗子,你是奸是傻呀,有胳膊肘没,咋说话呢?”土狗子吐吐舌头,叫牛二拿马套包套着脖子,像牲口似的倒着牵走了。
掌柜的跟吉德躬躬腰,招招手,算告诉他有事儿,忙去了。
吉德刚拉门要迈门坎儿,大熊就一头撞出来,见了吉德,不管不顾的搂着抱住吉德,两手不停地捶打吉德的后背,“唉呀呀我的天哪,我哪知道啊,落这一大空!大兄弟呀,傻人有傻命,叫大傻哥弄个满头彩。我的好兄弟,想死你熊哥了!”吉德叫大熊高出一头的大个头紧紧搂焐住脸,喘不上气来,忙拿两手格唧大熊的两个夹肢窝,大熊痒痒的咯吱吱的撒开两胳膊,随手也格唧了吉德,“小黄县你个损犊子,真拉嗤啊你,见面你就格唧大老爷们,我叫你耍贱!”吉德哈哈的大口喘气,看大熊还要闹,忙摆手说:“大熊哥,你还那唬劲儿呀,俺造不过你?俺、俺甘拜下风,咱进屋唠去。”大熊五官挤在一块堆儿都在笑,勾肩搭背搂过吉德脖颈子进屋,“大傻哥才进屋一显摆,我麻溜的就出来了,心里这个后悔呀,昨儿咋不多找找呢,叫你多遭一宿的罪?唉唉,多交人的事儿呀!”吉德忙说:“大熊哥,这不是后悔的事儿,天然!你大仙呀,先知先觉啊?”大熊脑袋瓜子摇晃成拨浪鼓,“这不就结了。俺要知道俺能在这香獐子沟麻达山了,又知道你俩在这旮子,不早给你俩耳根子吹风通个信了吗?”
“上炕,大德子。”傻哥噗啦着吉德身上的雪屑,摆出先入为主的主人架式,招呼吉德, “今儿个,你张罗了饭菜,我和大熊俩人做东,请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