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那是人耳还是狗耳,哪来哭声啊?咦,还真是哭唉哟!”
“城门下坎儿!那埋着清代抗俄死鬼,不是炸尸还魂来索咱俩命的吧?”
“你干啥玩意儿你?俺可是大老远被逼来的。跟这哈的死鬼,前世无冤今世无仇,你别吓唬人啊?我可胆小,禁不起兔子叫唤?”
“你往哪靠啊你?挤啥挤,我也不是门神?你以为我是打鬼的钟馗呀,我胆儿都颤了?”
“娘哟,不是一个,一帮鬼哭呀!”
“人吓鬼,鬼死!鬼吓人,人死!你别血愣,就是人哭嘛!”
拉枪栓,嘎吱、嘎吱、嘎吱、嘎嘎吱,……
“谁?”
“俺!”
“干啥的?”
“进城。”
“哭个**?”
“**没哭,人死了。”
“谁死了?”
“你二舅。”
“俺没舅。”
“那就是他舅。”
“你有舅吗?”
“没听说。”
“妈的充傻,哪来哪去?”
“来的地场来,去的地场去。你俩干啥的,充胡子啊?”
“胡子?胡子!妈呀,蹽吧!”
“回来!这镇上有个开皮货行的,叫殷明喜的吗?”
“阴朝地府?你搞错了。鬼有鬼门,人有人道,你们该上哪去上哪去!我告诉你,人可不是好惹的。”
“人说鬼话。殷大掌柜,卖皮子的。”
“啊,他呀,要‘砸窖’啊你们?我认得他,他没长眼睛,不认得俺。你们是人是鬼,找他干啥?”
“俺大舅!”
“……”
两个大兵听这仨老小子自报家门,说是千里嗅的外甥,打了个惊讶又疑惑的打锛儿。两大兵犯了嘀咕,这可是千里嗅四处放风打听的硬头货,莫非跟谣传曲老三抓的那撞山门的仨人有关,这么巧合?听那口音和这个装束不像有诈,跟胡子差远了?哭哭唧唧的,这其中说不准有啥猫腻?那这仨老小子就是千里嗅的外甥,叫曲老三撞上了,绑了肉票。没见千里嗅派人赎票,曲老三能放人吗?这黑灯瞎火,又大雪咆天的,准是逃出来的。千里嗅那么趁,这仨老小子也准有油水,身上准趁点儿干荷,先敲下竹杠榨点儿油水。
“你们上嘴唇下嘴唇一碰,谁信呐?有凭证吗?”
“这就是凭证!”吉增听大兵的口气是想弹脑瓜崩儿,敲点儿嘎麻的。堂堂国府城门下,他可不吃这一套?大兵总比胡子好对付,属狗哨子的,吃硬不吃软,你越泡馍他们越捏水。他举起拳头,在两大兵眼前攥的骨头节嘎嘎响,“饿了吧,想吃这个,怕硌牙不?”
“哦,不禁诈,啥他妈的千里嗅的外甥啊,蒙大傻子呢?傻大个儿,还真是想砸殷大掌柜窖的仨蟊贼,咱俩今晚黑儿算没白喝西北风,逮着了。”嫩娃娃的大男孩儿大兵诈蒙地说:“有赏钱了。没说的,走,送官吧!”
“送官,那有啥好啊?俺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,胡子、大兵,兵匪一家嘛!我看算了,留下个交情吧!”傻大个儿拿出惯用的勒大脖子伎俩,唱红脸,装好人,往里套吉德哥仨,点明的勒索钱财,“爷们,哈咱们两个道跑的车,归溜齐,都一回事儿,为了一碗吃食。你们该干嘛干嘛去,就当俺们没长腚眼儿,不拉屎。”
“傻大个儿,你倒会装人?”大男孩儿看吉德仨人干杵着,没啥响动,就顶着枪口白脸的吓唬,“这要叫队长嘎巴上,咱裤兜就装脑袋瓜子了。这北门口,一上冻封江,也不跑船了,哪还来的乌秧乌秧的人流了,逮一个宰一个,要不西北风咱都喝不上流!不管你们是胡子还是谁他妈外甥,我认他妈大贵姓呀?你们碰上我,算你们他妈倒大霉吧!灶王爷抹黑脸,没的商量,专管乱烟锅灶!走,交官!”
“老总,俺们确实是殷明喜的外甥,这俺们不敢糊弄老总的。”吉德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,尽快见着大舅。这从三姓出来十多天了,不知大舅咋掐指算日子咋惦挂呢,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忙递上两块大洋,“俺们刚从山东老家拿步量过来,一路上。带俩子儿也花光了,这点儿钱买口酒喝,等俺们见着俺大舅,要点儿钱,再孝敬两位老总。”
“行了。俺们就不跟你俩计较了,都混饭吃,不易。”吉增想兵不厌诈,耍大排的吹嘘说:“俺们打曲三爷那旮旯来,刚吃完席。曲三爷说,你们阎队长跟他是拜把子兄弟,有啥事儿可以找你们阎队长。俺看算了,县官不如现管,就请两位抬抬手,你走你的独木桥,俺走俺的阳关道,井水河水两不犯。这样,总说得过去吧?”
两大兵拿了钱,又听吉增这么说,也就兔子吃肉,撞的胆儿!大男孩儿忙嘿嘿地说:“这扯的。曲三爷熟头巴脑的,你们打他那地盘路过,是曲三爷请的你们,不是抓呀?这风传的,没了影了。对不住了!这钱……”吉增摆摆手,“算了。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谁用不着谁呀?多个朋友多条路,花吧!打这往后,缺啥少啥,到殷府找俺。大哥,咱走吧,大舅烫酒等咱们呢。”吉德冲两大兵点点头,哥仨一溜烟的进了城。两大兵傻眉愣眼的还说啥,吓了一身的冷汗。傻大个儿喘着大气发着感慨,“总算没白忙活,明儿酒钱总算有着落了。多悬的事儿,打雁好悬没叫雁鹐了?这门洞风,也不知往哪栽楞,啥噱头风都冒?”
“二哥,你可够能吹的,刀尖儿上还敢扯曲老三的虎皮,那要整开裆裤了,那要爬出来个王八来,可够咬一口的。哎,你咋知道他们队长姓阎,又跟曲老三拜过把子呢,真有你的。明明的瞪两眼扯谎吗,还真叫你蒙着了?人哪不能门缝看,瞧扁了。”吉盛还回头回脑的悬个心,纳闷地说。
“哧,你个小孩伢子,你二哥啥人呐,张飞,粗中有细,俺听老鱼鹰跟云凤念叨的呗!”吉增自豪地说。
“老二,往后别鼻尖上耍大刀,玄得扔的。这两大兵吃唬,遇着吃生米的咋整?一对质,全露馅了。那姓阎的,还不把咱们仨再送回狼窝狗洞啊?”吉德告诫地说。
“大哥,不是俺说你,你有时也够戗,这回这事儿怨谁,还不是你受不了女人叫喊,要不早到大舅家了,能整这一出死里逃生吗?”吉增不服气地顶着吉德。
“嘎吱嘎吱”,吉德没再吭声回应吉增的不恭,拿生疏的眼光打量黑黑昏昏又蒙蒙的街道两旁,寻觅殷氏皮货行的匾额。
临街人家和商铺大都上了扎板儿,没上扎板儿的窗里透着微弱的灯光,隐隐绰绰的人影映在窗户纸上,尤如驴皮影晃来晃去。
“大哥,这城边街子咋一个人影也没有呢?有人也好打听打听个道,这蒙瞎的咋找啊?”吉盛着急的磨叨。
“真是个事儿。黑咕隆咚的,就找到了,也太惊动人,一宿大伙都睡不好。”吉德举棋不定的自言自语。
“管那些呢。到家到家,扑奔来的。再咋的大舅也没挑,哪来那些顾虑?要那样儿,还不来了呢?”吉增不客气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