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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(36)

天正晌午,日头洒洒的泼暖水一样的给人一抹热乎,江面风平浪静了许多,刹住了些寒噤的哆嗦。

小哥仨跟孙三趁能张开嘴不膻舌头的空儿,把熏烤的鹿腿又在炭盆上烤冒出吱吱的油花,就着咂咂了几口老山炮烧酒,又把酥脆香甜的大麻花在炭盆上嘘嘘,不奓牙了,大咀大嚼造个饱。江面平稳,挺胸凸肚,人吃饱就发困,想眯愣。吉盛上眼皮亲着下眼皮,老磕头,闻到吹来的一股股久违了老爹抽的辣油烟子味,潜意识的睁开眯眼,瞅见孙三仰脸吞云吐雾的独自一个人享受着‘饭后一口烟,赛过活神仙’、‘酒后一袋烟,胜过佛生天’的惬意,就说:“老哥,给俺巴唧一口。”孙三瞅瞅吉盛,嗤嗤地把烟袋嘴儿拿手抿了抿递给吉盛,吉盛接过来凑近鼻子闻一闻,点着头念叨道:“是爹抽的那股辣油烟子味。”就吧吧抽了几口,吸了一下,大咳嗽起来。孙三接过吉盛边咳嗽边递过来的烟袋,笑说:“看人家拉屎,你****儿就刺挠?咋样儿,这硬菜,你承受不了吧?咱东北这c有三大怪,‘窗户纸糊在外,养活孩子吊起来,十七、八大姑娘叼个大烟袋。’这之一,就是十七、八大姑娘都叼个大烟袋了。这也是风俗,姑娘家必学的一手活。过门儿媳妇都要给婆婆装袋烟,还要禁得住婆婆歪蒯斜拉的拿烟喷你。你不在娘家学好了,能行吗?笨手笨脚的不会装烟,又禁不起烟呛那咋行啊,非挨婆婆的烟袋锅子敲,骂你个狗血喷头,弄不好还会脑浆出壳儿。你说,这一来二去的,哪有不会抽的?”。吉盛紧接着问:“窗户纸糊在外,养活孩子吊起来咋回事儿呢?说说。”孙三打个哈欠,“为整咱坐的这块‘冰舟’啊,咱费老劲了,这一宿也没大睡,困了。老三要愿听,咱往后有都是工夫,还差这一会儿,啊?”

吉德叫孙三跟吉增和吉盛眯盹一会儿,他拿个竹竿子时不时地盯着窜过来的冰块儿,将冰块儿支开。

日头爷一溜小跑的累红个大红脸,墩坐在远处的雪山尖儿上,坍塌出一团好大的霰霞,笼罩着栉比鳞次的老林子,树木戴着的蘑菇雪帽上,铺洒一层恰似狗尿台(长在茅草房背坡朽烂的苫房草里或草垛背阴烂草泥的一种菌蘑,形状色彩像狗的阴物,有毒。)的粉红色,煞似神奇好看;霎时间,日头爷就像坐滑梯一样掉在粼粼的冰涌浪涛的江里了。在寒气白雾上撒下绚丽夺目的遴晕的无束朵彩花,随即汇成一抹晚霞,从远远的江尽头劈开,彩束直直射向小哥仨的身上,白羊皮大氅染上一层霞帔,脸也在夕阳霞辉中映得红红的璀璨耀眼;霎那间,西方只呈现一线红光,渐渐地收缩成一点儿红霞,慢慢地抹去姑娘脸上的红晕,留下一丝白亮,青云丝丝的盖住了最后一点儿灰蒙;天灰黑下来,风妖寒魔行无踪去无影的也骤然糯糯的粘糊上了,撕扯得人脸扭曲得面目狰狞,肢骨咯咯的叫响,上牙下牙这对永远不分胜负的冤家嘎嘎的打架;眨眨的寒星冷星冷默地抖着亮麻子,在黑茫茫苍穹中送来了鬼魅妖孽的阴森;呼拉拉、咔嚓嚓,灰灰黑黑的巨龙,翻腾着浑身的鳞甲,迎来了两岸恐怖的狼嗥夜猫子的怪叫;一双磷光,又一对灵火,在雪茫丛窟中闪动游蹿,更增加了恐怖中的恐怖。漆黑的黑浪没了亮光的束缚,偷偷地施展着可怕又无情地吞噬伎俩,哗啦啦、咣哧哧,无休止地拍打着呲牙咧嘴的浮冰,叫小哥仨不寒而栗,心搂得比双杠挤豆腐包还紧。

黑瞎里,孙三借着炭火红红的红光,努努双眼,拱着屁股,扑捉可能冒犯冰排的游荡神。突然,一对发绿的磷光,一跃一跳地捯着,朝冰排闪来,一纵一纵的靠近。吉盛惊叫:“大哥,鬼火!”吉德回头一看,也惊乍得心颤胆战,“老哥,真有鬼魂吗?”吉增手持竹竿子,对着那磷火,如瞽(gu)者的臌胀着双眼,视而不见地掰瞎,“哪呢哪呢?哪来的鬼魂,净自个儿吓唬个个儿?”又加务时解迷地说:“那说不准是啥水怪旱兽,也坐冰排漂流赶路呢?”孙三辨别地判断着,“从那距冰块的跳跃高矮,不像是水獭、水耗子啥的。狼!你看那北岸边儿,还有好多这样的磷光。啊,这c的狼群啊!这噶达的狼啊,又奸佞,又耳尖,鼻子灵,‘顺风鼻子逆风耳’,还会越冰排躲山火。这是叫头场大雪给捂得没野食儿扑了,闻到咱们人的肉味了,想捡个‘死倒’啥的大便宜。你们都别动,看它咋个动静。”吉盛心鼟鼟的跳个不停,哆嗦嘴唇地说:“还动呢,能动得了吗?这狼的凶残狡猾俺在老林子里早领叫过了,俺还背过狼呢。”吉增“你别嘚嘚你”的教训吉盛。

只见一双狼眼闪闪的,从黪(can)黪黑的上游大流越漂越近,已能看清黑黑的轮廓了。一丈,八尺,五尺,三尺,“噌”磷光拖着黑毛毛的身影,翘着黑煽煽大尾巴跃向黑空,张着黑红的大嘴,露着雪白的狼牙,奓扑着前爪,带着一股冽冽寒风俯冲就要落到小哥仨乘坐的冰排上。说时迟,那时快,就在那狼要快落下那一刹,“呼”孙三手起竿儿落,准准醢(hai)在那条狼的腰脊上,“嗷”的随着狼的惨叫声,“啪嚓”落在冰排边上。没容那狼反乏,又一竿子“砰”的削下,随着又一声“嗷”的撕心裂肺的悲叫声,狼脑骨发出“嘎嘎”的破裂声,那狼瘫死地嘴叉子漾出一摊鲜血,喷洒在冰排上,渗渗的染红了一大片冰面。吉德和吉增也手急眼快的抡起竹竿子扑打。吉盛乍着胆子嗷嗷地又补了一竿子,打偏了,削在狼嘴边儿的血洼里,溅起一溜血花。孙三俯下身子,拿竹竿子扒拉扒拉狼头。狼已耷拉出可怕的大舌头,瞪睁睁的狼眼眶里渗出拉拉的鲜血。

“死啦!”孙三如释重负地说:“这要叫这张三站住脚,可惨了!咱们四个不叫它咬死,也都得叫它赶羊似的赶到江里去喂王八。听,张三多有灵性,江边儿的一群张三嗷嗷的在哀悼呢。看这张三个头和后屁股挂的哨子,这张三肯定是条头狼。你瞅着吧,咱惹上大麻烦了。这群张三,一准延江边儿,一直跟着咱们的冰排,不复此仇,决不甘心。”

“那咋整啊?”吉盛担心地说:“听,此起彼伏的嗷嗷叫声。看,那磷光随着咱们移动呢?这张三够人性的,挺讲义气的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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