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从来没叫我失望过,这回也不例外!只盼着你快些回来,大司马、朱骠骑,万户侯!
信使一番话,让袁隗好似在享受一顿丰盛的大餐时,突然吃进条蛔虫。怎么又是朱广?从去年到今年我就没弄明白,打哪蹦出来这么个玩意儿?十处打锣十处都有他!无所不在啊!
恶心!
但更恶心的还在后头,董卓的人头被砍下来已经多日了,一路从长安奔到邺城,就别说不好看了,只闻一闻那味儿,都能让你把去年年夜饭吐出来。
“行了行了,拿走拿走!”袁隗捂着嘴连连挥手。
欢庆一阵,众人在大将军带领下齐向天子朝贺。汉军威武,斩逆贼之首传于行朝,这都是陛下您的英明领导所致,威武啊,威武啊。
刘辩反过来嘉奖皇叔,嘉奖太傅,都是你们这些柱国之臣的功劳,同喜同喜。
这通贺罢,又听得城里喧哗,一浪高过一浪,大臣们面面相觑,怎么地?还有捷报呢?
等了许久,不见有红翎信使到来,刘虞让桥瑁出去查看,不一阵回来报说,确实有红翎信使报捷,不过对方正在绕城呼喊,已经绕了三圈了,看样子,还得绕一阵。
“既然如此,那,等等吧。”袁隗随口道。
左等右等,等到皇帝都快把房顶上瓦片数清了,信使才来。嘶哑着嗓子向堂上君臣报捷,不用说,这是右将军袁绍派回来的。
他的奏报,大体上与之前朱广的信使所言相近。但大臣们也兴致勃勃地听着,反正多爽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“南军得左车骑将军皇甫嵩旧部响应,先一步进城,并由中郎将袁术亲自救出太后,待大军班师回朝,便能与陛下团聚!”
刘辩这回是真高兴了,毕竟,何太后是他的生母。但一看下面的大臣,怎么了?一个个的这什么表情?
刘虞袁隗对视着,这下好了,朱广说他得并州军响应,快人一步。袁绍说,他得皇甫嵩旧部响应,捷足先登。
听谁的?
一阵沉寂后,袁隗突然站起身来,带领着追随者们又向皇帝贺喜,威武啊,威武啊。
刘辩心说这跟我有毛的关系?大事小事全你们定的。
捷报飞传,固然让人欣喜,但眼前的问题却还摆在那儿。一阵热闹之后,大臣们继续着先前的议题。
刘虞认为,既然长安之事已毕,这立马去召,左将军朱广要是快的话,下个月就能撵回来。所以,即使是招抚不成,拖延时间还是有用的,遂坚持己见。
袁隗似乎受了两个侄子先入长安,救出太后的鼓舞,态度趋于强硬:“大将军,我们作臣子的,以身死国不算什么。但天子不容有任何闪失!现在大将军坚持招抚,请恕我直言,倘若招抚失败,朱广未能及时赶回,飞燕兵临城下,这个责任,谁负?”
刘虞刚要开口,就瞧见齐周朝自己使眼色。
这种事可别往自己身上揽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万一要是失败,大将军说你负责,你怎么负责?引咎辞职?这不正中人家下怀么?
见刘虞沉默,袁隗突抛出一句:“大将军,你执意不肯请天子移驾河南,莫非,别有所图?”
刘虞拍案而起:“袁次阳!”
“大将军有何见教?”袁隗歪着头问道。
刘虞气得直哆嗦!你袁家四世三公,累代勋贵,在豫州乃至关东影响广泛,树大根深!我若放任你将天子迎往河南地,抛开我个人荣辱得失不说,留在南方没有北上的官员,不是你袁氏的门生故吏,就是跟你侄儿交情匪浅。天子如果落在你们手里,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董卓!
可这些话,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,尤其不能当着小皇帝的面说。因此,大将军虽然气得浑身发抖,最终却只有一句:“你执意要迎天子南渡,又所图为何!”
袁隗一拍案,怒道:“图汉室中兴!图天下太平!我袁氏世受国恩,岂有二心!”
刘虞都快气糊涂了,嘭嘭拍着自己的胸口:“我刘虞难道有二心吗!”
“大将军你仁义遍布四海,威信著于天下,袁某自然是相信你的。但是,明公以宗室身份出任大司马大将军,更督北四州,这不但违背祖制,也容易引人非议。毕竟,大将军你也姓刘。”
齐周田畴同时色变!见识了,见识了,这才叫真正的毒辣!
刘虞紧闭着嘴,圆瞪着眼睛,一双拳头死命攥着,半晌说不出话来!任何质疑攻诘他都能承受,唯独这一点他非但无法接受,更无从反击!
说一千,道一万,谁叫你姓刘!如果当年你的祖先刘强不苦苦哀求光武帝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,搞不好现在坐江山的就是你刘虞!
“大将军?”田畴预感到不妙,急急唤了一声。
突然!刘虞大吼一声,眼睛往上一翻,仰头就倒!吓得不远处的皇帝惊叫出声!
齐周田畴急冲上前扶住旧主,前者使劲掐着人中,都快掐出血也不见大将军醒来。慌得田畴背起刘虞就往外跑,齐周紧紧相随。
袁隗片刻的错愕之后,即恢复了平静。倒是其他大臣们有些慌乱,大将军不会有事吧?
齐周走到门槛时停住了脚,回头扫一眼众人,厉声道:“国难当前,幽冀豪杰义士争相投身救亡,以图报效。公等为朝廷大臣,不思戮力一心,共扶危主,却在此逞口舌之利!周乃燕蓟微末之士,也不屑与公等为伍!”
说罢,长揖而去。
被他这一顿削,有个别人面露惭色,但更多的则是暗笑。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,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,你就会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一腔热血是多么地幼稚。这是一个讲究权谋诡诈的世界!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,这只是最基础的!高坐于上的汉帝刘辩,看着这满堂的大臣,突然打了个冷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