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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召地方部队入京这馊主意是袁绍出的,此后历次针对董卓的行动,他也犹豫不决,拖泥带水,甚至可以说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,他有责任。
但你得承认,眼下,他是明智的。
自从先帝去世,甚至追朔得更远一些,打黄巾作乱起,朝廷的威信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。及至此后一连串事变,弄得国将不国,朝也不朝。所谓的“中枢”,其权威更是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挑战。
到中央担任高官,有什么用?恐怕要不了多久,中央就指挥不动地方了,尤其在天子年幼的情况下。
与其如此,还不如弄个太守州牧之类的职务,不说别的,有兵,有粮,有地盘,这些才是实际的。
远的不说,在洛阳时,不管太傅也好,三公也罢,起到任何作用了么?微乎其微!真正干事的,还是自己这些握着兵权的少壮派。说句难听的,连朱广的作用,都比百官之首的叔父大,不管怎么样,人手里有三千步骑!进,能对抗董卓,退,还能救出天子!
所以,北方是不能去了。
天子还不到亲政的年纪,太后又落在了洛阳,既然刘虞成了大司马大将军,那以后朝廷就是他说了算。叔父虽然以太傅参录尚书事,可别忘了,人家还督幽、并、冀、青四州事,这个“大都督”的分量,眼下可比大司马大将军更重。
话说到底是谁给出的主意,拜大司马大将军就算了,还整个四州大都督?朱广?他有这见识?
袁隗终于还是拖着病躯北上了,他没得选择。但袁绍没去,不止是他,袁术、曹操、刘表、荀攸、何颙这些人都没动。
袁隗临行前,袁绍再三恳求,让叔父给他弄个豫州牧。当然,如果能如刘虞一般,持节督豫、兖、徐、扬诸州事,那就再好不过了,要能再添上荆州,堪称完美。
毕竟,大臣们走后,身为右将军的他,基本上就算是黄河以南最高长官了。
十一月一日,冀州,巨鹿郡,巨鹿县。
打从两天前,巨鹿太守郭典就到了县里,动员包括军队、官役、壮丁、乃至全城百姓,修补道路,打扫街市。县署早腾出来了,里头家什摆设全部扔出去,摆上太守从郡城带来的。
一日这天清晨,天不见亮,郭府君先到县署把每一个地方亲自检查一遍,哪怕是一个漆盘,也要翻过来看看底下有没有污渍。然后又去了厨房,恨不得把那新宰的牛羊肉生吃一口,看是否新鲜。
忙完这些,才出来带着郡县两级官员,以及地方上的大族豪强们,到南城郊外,列队迎候。
驿道上,郡兵每隔三步站一人,一直绵延数里之长。务求衣甲鲜明,队列整齐。
天子能驻跸本地,这是无上的荣光,从太守以下,凡是有些家底的,都备好了进贡给皇帝的礼物。尤其是郭府君脑子活,心想着天子这是一路逃难来此,想必一路上吃也没吃好,睡也不踏实。所以,除了带来自己的家什摆设之外,还搜罗了一些新鲜瓜果,在这个时节,可是紧俏货。
从雾气迷漫,等到阳光灿烂,不见消息。
可没谁敢抱怨半句,甚至想也不敢去想。直到派去迎候的官员传回消息说,已经在十里外看到“左将军”的大旗了。
“那个谁,你赶紧去,再检查一遍驿道两旁的军士。务必确保,步伍整肃,衣甲鲜明!还有,诸位,稍后天子车驾到,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节,不能失仪!”郭太守激动了。
正安排时,一督邮飞马赶来,边跑边喊。到了近前,也不知在急什么,下马时那脚套在圆环里愣没抽了来,摔一个狗吃屎。
郭府君大怒:“你慌什么!”
“府君!大事不好!”
只一句话,骇得众人色变!怎么地,难道黑山贼来了!
郭典是打过黄巾时,上去一把拎起来:“怎么回事!说!”
“幽州牧,不是不是,是大司马大将军到了!”
郭府君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大司马大将军刘虞到了!说话就到城外!”督邮哪里顾得痛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。
这番苦也!
我这正摆齐仪仗迎接天子,也是说话就到,大将军还真会挑时候!这下怎么办?我迎哪头?天子固然是至尊,可大司马大将军兼着北方四州大都督,以后朝廷就是他说了算!
迎着那一片茫然的脸,郭府君一跺脚:“大将军先到,先迎大将军!郡丞在此等候!”
数十人哗啦啦一片全奔北面去,没等排好队伍,轰鸣的蹄声骤然而至!但见巨鹿北郊,铁骑漫野而来!那场面,只在当年剿黄巾,追击张宝张梁时才见过!郭太守甚至还记得,那时候有一小将,云中来的,麾下有数百精骑,也是这般威武雄壮。叫什么名字来着?好像也叫朱广?
蹄声渐歇时,有数骑抢出来,当先一人也就二十来岁,面皮黝黑,神情肃穆,全身披挂整齐,手里还提条铁枪,沉声问道:“你们在此作甚?”
郭典迎上前去,一揖手:“足下是……”
“左将军麾下,降虏校尉高顺。”
校尉?两千石?郭典一听,客气道:“下官巨鹿太守郭典,在此专程迎候大司马大将军。”
“可有天子消息?”
“说来巧得很……”话未说完,又见郡丞打马过来,跑得甚急!众人都担心,这回别摔了着吧?
那郡丞吸引了先前督邮的教训,未下马先取脚,直接往地上跳。哪知一个立足不稳……
“府君,有左将军麾下荡寇校尉吴式来通报,天子快到了!”
话音方落,只见那位高校尉二话不说,调转马头就走。不一阵,大部队留在原地没动,只有十数骑风一般卷向了南城。郭典敢肯定,那跑前头着戎装的长者,必是大司马大将军大都督无疑。
“府君,怎么办?”
巨鹿南郊,左将军大旗迎风飘荡。
旗下,身跨铁象的朱广被三位太守簇拥着,如众星拱月一般。他们是,河内太守李敏、魏郡太守张方,东郡太守桥瑁。
身后,铁蹄如洪流一般滚滚向前。最里头,有数百身材高大,铠甲斗具精炼整齐的虎贲精锐,护着两驾车,最中一驾有六匹马拉着,你该知道里头坐的是谁?
再后,一望无际的步军群席卷原野。
自从《讨贼诏》一发布,朱广护着天子和陈留王还没有出河内,魏郡太守就引着人马来迎驾。没出魏郡,本来要南下的东郡太守桥瑁又火速赶来,加入了保驾大军。
此刻,步骑万余保护着两个娃娃北上,准备再造河山。
遥望前方十数骑抢来,朱广目力好,脸色一变,即举起了右手下令停止。
“将军,怎么了?”
“大将军来了。”语毕,翻身下马。
三位太守一听,急忙下地紧跟在他身后。
刘虞早望见了朱广,匆忙之中紧扯缰绳,下马时若不是高顺眼明手快,他就是今天第三个摔马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