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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敢!”董璜方一挣扎,刀锋就在他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痕来。
朱广一撇嘴:“我这刀可是新磨的,你要再动,割断了喉咙那我就不好意思了。”
董璜极得叔父疼爱,西凉军上下都将他捧作“少帅”一般,向来是横惯了。现在被朱广拿住,又惊,又怒,又羞,诸般情绪一齐涌上,直将那张脸涨得紫红色!
蹄声响处,一人催马上前,至董璜身边时勒住缰。打量朱广片刻,开口道:“你最好立即撤刀撤人……”
“想说什么先在脑子里过一遍,说话不是放屁想放就放。”
那人哼哼两声:“朱校尉,你应该清楚如今洛阳的局面,作个聪明人吧。”
朱广这才将目光投向他,哟,真巧了,熟人呐,刚才还想起他来。
“你叫,胡赤儿吧?一别多年,又见面了。刚才说话的张辽,还记得吗?”朱广笑道。
胡赤儿朝他身后望了一眼:“咱们闲话少说,撤刀撤人。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,回去之后董公面前我自然晓得该怎么说。”
董璜正想趁朱广注意力分散时发难,脖子上突然一紧。
朱广仿佛还真就在认真考虑,半晌之后,道:“这样吧,把掳来的人放了。”
胡赤儿显然是做不了主的,一直瞄董璜。西凉少将军脖子这会儿疼了起来,被人制住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,只盼着赶紧走人,然后再来算帐,遂看了胡赤儿一眼。
“行吧。”胡赤儿应一声,回头吼道“把人都放了!”
西凉将士们虽然舍不得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,但毕竟事关少将军的性命,也不敢犹豫,关在车里的,压在马背上的,不一会儿工夫放了个干净。
朱广冲着董璜笑笑,收回了刀。后者往脖子上一摸,看着手掌上的血迹,面无表情地问道:“朱广,你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了结么?”
“别吓我,我还真有些怕你叔叔。回去告诉董公,我们奉命从幽州远道而来,士卒们想的不过是两个钱,我想的,也不过是个官。旁的,不敢多想。”
董璜没再说什么,调转马头就走。胡赤儿看了朱广片刻,将他的话记牢了,这才跟了上去。
朱广一直盯着西凉人马撤走,若有所思。
“校尉,怎么给放了?天子眼皮底下纵兵劫掠,咱们完全可以……”
“董卓视这董璜如己出,我不管杀了他还是扣了他,董卓都会暴跳如雷。眼下,不宜分董卓的心。”
“那这些怎么办?”张辽问道。
朱广见那些被释放的妇女几乎都没走,一问才知,西凉军满洛阳的劫掠,凡是大户人家都不得幸免。现在,只有这东城幽州军营地范围才是相对安全的。
西凉军所谓之“搜牢”持续了数日,虎狼般的士卒闯入人家,淫掠妇女,剽劫物资。尤其是一些上了董卓黑名单的公卿大臣家中更是“重灾区”。
西凉军本就胡汉复杂,凶悍贪婪。久在边塞作战,一旦入了洛阳这花花世界,好似饿狼进了肥羊圈。烧、杀、奸、掠,无恶不作!董卓本来还下令只针对权贵大户,可兵一旦放出来,还哪里控制得了?一时间,洛阳大乱!
朝中那些本来还对董卓抱有幻想的大臣们傻眼了,原来,此前种种顺应天意民心之举,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!如今一旦羽翼丰满,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!
东城的达官贵人们纷纷投奔幽州军营地来寻求保护,西凉军有可能是得到了命令,之后几日再也没有进入过朱广的势力范围。
九月二十五
朱校尉日常理事的营房外人头攒动,嘈杂不堪。这些可不是阿猫阿狗,你捡块板砖扔过去,至少也能砸到几个千石以上的朝官。
他们或是在这里避难,或是专程为今日之事赶来相商,三五成群,互相议论着,人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,恐惧。
袁本初的出现顿时引起了轰动,那些个公卿大臣们谁还顾得了官爵高低,前辈身份?纷纷涌上前去表达着不安和关切。
袁绍忙得团团转,四处作揖见礼,袁术跟在后头挺郁闷,你们怎么不跟我打招呼?
“本初啊,你看这事如何是好?去是不去?太傅有什么示下?”
“本初,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董卓劫掠洛阳?西园新军干什么吃的!”
“董贼抢了我儿媳妇,我跟他势不两立!”
袁绍被闹得头都大了,索性抽身疾走。公卿们扯住他衣袖不放,七嘴八舌闹得不可开交。袁术一时火起,将刀一横,怒吼道:“这不是要去商量嘛!你们这么吵,能吵出办法来!”
“公路,不得无礼!”袁绍喝道。
“哼!”袁术也不看他,大步朝朱广营房走去。
袁本初费了牛劲把公卿们安抚住,这才带着一身汗进去。
尚书卢植、前司空刘弘、刚刚被召回朝的司徒黄琬、太中大夫杨彪,以及“典军校尉”曹操、“黄门侍郎”荀攸、“北军中侯”何颙、“左校尉”夏牟、“右校尉”淳于琼等人都在。
袁绍进来以后,四处见礼,一通礼毕,忽问道:“鲍鸿、赵融、冯芳三校尉何在?”
右校尉夏牟道:“说是军中有事脱不开身。”
袁绍心下狐疑,只是现在也不便多想,遂坐了下来。
在场众人,以位列三公的黄琬官爵最高,见人到齐,未语先叹:“董卓纵兵劫洛阳,不避皇亲国戚公卿大臣。其用意,无非是想威慑朝廷。如今,又邀朝中重臣赴宴,诸位,去是不去?”
“能不去么?如今洛阳控制在西凉军手里,我等家小尚且不能周全,谁敢逆他的意思?”被董卓顶了“司空”位置的刘弘摇头叹道。
“他刚升了太尉,又邀大臣赴宴,必然是想立威。我等若去,岂不是……”临晋侯杨彪不无担忧地说道。
几个老的跟那儿长吁短叹,忧心忡忡,少壮们倒显得沉稳,都不说话。
又说一阵,无非是义愤、担忧、苦叹,尚书卢植听不下去,抗声道:“去!为何不去?我等都是朝廷大臣,岂能失了气度!”
他虽然官爵比不得旁人,但只因他是当世大儒,海内文宗,谁也不敢小觑。听他如此说,几位高官都默默无语。
袁绍一直听着,并没有要发言的意思。
一阵沉默后,几个老的自觉无趣,司徒黄琬扫一眼年轻后辈们,最后把目光落在他脸上:“本初,你有什么看法?”
“晚辈是城门校尉,洛阳的安全我有责任。董卓目无法纪纵兵劫掠,晚辈自然要向他要个说法。”袁绍朗声道。
前辈们吃一惊,你要向董卓讨说法?他能给你什么说法?腰间宝剑,麾下雄兵!
无视前辈大臣们诧异的神情,袁绍继续道:“当初是晚辈向大将军建议召四方猛将豪杰引兵向洛,如今董卓为祸,我岂能逃避?明日宴会,便是刀山火海,我也非去不可!”
曹操听到这里,也慷慨道:“既如此,我也陪本初去试试。”
“试试?试什么?”杨彪不解其意。
曹操一笑:“试试是他董卓的宝刀锋利,还是我颈项坚硬!”
荀攸袁术都笑,看得前辈们暗叹不已,难道我们已经混到这地步了?年轻人尚且不惜死,有如此胆气敢于无视董卓的强暴,我们这些前辈难道不该作个表率?
“去!倒要看看他董仲颖到底想干什么!”刘弘切齿道。
当下计议已定,刘弘黄琬等出来向公卿大臣们明确表态,众人一听,群情激愤!去!都去!就不信他西凉贼敢把朝廷大臣怎么样!
大臣们散去以后,少壮派们又多谈了一阵,这才各自离开。
袁绍是最后一个,但走之前他始终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头,直到跟朱广作别时才醒悟,方才子昂从头到尾一语未发!不过想来也是,今日朝廷重臣在场,哪有朱广说话的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