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朱广对朝廷什么的不太感冒,只要在场的人能够一条心,并且有足够的魄力和胆识,扳倒董卓不是不可能。
但转念一想,这到底是洛阳,大汉的政治中心。历史上,董卓那么强横,也不敢说一进洛阳就喊打喊杀,自立为王。还是要先从朝廷取得高官显爵,然后依靠军事实力,按部就班,一步一步实行自己的计划。
这,应该就是所谓的“游戏规则”吧。
想到这里,他开了口:“朝廷里的事,我不太懂,袁校尉与诸公自去安排。但兵力方面,其实,我们是有优势的。”
“哦?朱校尉此话何解?”袁绍问道。
“其实诸位仔细想想,不难看出,现在董卓其实是孤立的。洛阳城里的兵马,除禁军以外,其他几乎都是奉大将军之命来到。现在,骑都尉和我已经在这儿了,剩下的,就是并州军了。”
众人一想,确实是这么个道理。只是那丁原……谁跟他也没交情啊。
“罢,丁原也是奉大将军之命而来,我去找他。公卿大臣也由我去游说。诸位回去以后,暗中准备,千万千万仔细谨慎,不要走漏半点风声。”袁绍看来是下定了决心。
众人都应下,这么大的事,谁敢儿戏?
朱广看来还有些不放心,又提醒道:“诸位,我们能想到的,董卓一定也会想到。那日我在城外迎回天子时,已经恶了他一回,他肯定不会来拉拢我。但并州军嘛,就不一定了。所以,我们行事务必要快,否则夜长梦多,大将军前车之鉴可还不远。”
此话一出,室内众人都不由得心头一紧!
没错,之前大将军如果不是拖泥带水,犹豫不决,哪会被宦官们弄死在宫里,整了个身首异处?现在的董卓,可比张让等人凶悍多了。
又议了一阵,因为只有个大体方向,许多细节现在去说还为时尚早。袁绍便叫各自散了。
“孟德,留步。”
众人走后,那室内只剩下袁绍曹操两人。袁绍也不再高居于上,到曹孟德身旁坐下,头一点:“这个朱广,可靠么?我怎么总觉得他不是善类?”
曹操看他一眼:“你我难道是善类?你忘了,十几岁时,有一回咱们抢人家新妇……”
“你别提这个!”袁绍顿时来了气。
这两人交情很好,基本就算发小了。他们有着相同的家世,甚至于相同的经历。小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尽干些飞鹰走狗的勾当。
有一回,两人结伴游玩,见有人办喜事娶媳妇,就想搞恶作剧。晚上这对好基友潜入别人的家中,大喊有贼,新房里的人全窜了出来,哪呢?哪有贼?
新娘当然不可能出来,曹操溜进新房,那明晃晃的刀一亮,小娘子,你是要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?新娘都哭了,说你别杀我,我从了你!
曹操把她劫持着,和望风的袁绍一道趁人还没回来撒丫子就跑。新娘被劫这还得了?莫说新郎倌,就是老公公也不依啊,带着全族人就追上来。
曹操袁绍一见,慌不择路,又是晚上,一不小心就掉沟里。阿瞒哥身材矮小灵活,麻溜就窜出来。袁绍身材高大,卡着出不来。
这时候,曹操急中生智,大喊一声“贼在这里”喊完就跑,袁绍一听急了,奋力挣扎,总算是爬上来,狼狈逃窜。哪还顾得了新娘?
第二天,袁绍火冒三丈地去找曹操,说老子要和你绝交!你这龟孙忒不是个东西!把我卖了,你自己逃跑!幸好我爬出来了,不然让人逮着还不打个半死?
曹操却不慌不忙,说如果我不喊那一声,你也出不来。正是我喊,你才着急,激发了你的潜力知道吗?我那是救你呢!
袁绍听了,也觉得有道理,自己错怪阿瞒了?不过转念一想,不对!我要是潜力没被激发出来呢?那还是打个半死啊!
曹操还是不急,说你家四世三公,谁敢把你怎么样?不就是劫个新娘么?这事传出去还是美谈呢,人家肯定说这家的新妇人有国色,连袁公子也动了心。
袁绍虽知他信口胡说,却也生不起气来。
想起这些往事,袁本初曹孟德都笑。好像昨天还在当豪门恶少,今天就已经忧国忧民了。
但不一阵,两人都笑不出来了。这回可不是恶作剧,搞不好就是真刀真枪地干。万一要是失败……
曹操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朱广你不用担心,虽然有些见识,但到底只是一个从幽州来的杂号校尉。再加上人年轻,你待之以恩义,他自然俯首听命。我担心的,反而是朝廷里。”
袁绍闷了片刻,道:“这事,我先跟叔父说。大将军一死,只剩下他录尚书事,他若是赞同,这事就好办了。”
“太傅若是不赞同呢?”曹操问道。
九月初八,朱广的步军抵达洛阳,进驻北军军营。同一天,传来消息,董卓第三批西凉部队也步伍整齐,铠甲鲜明地开进了城。
京师局势表面上看起来平静,实则暗潮汹涌。朝中不少公卿大臣都捏着一把汗,董卓的部队越来越多,他到底想干什么?
没等这些公卿大臣们想明白,董仲颖接连出招,让满朝看了个云山雾罩。
先是他主动上书,请求朝廷重新审理两次“党锢之祸”中被害士人的案件。为他们平反昭雪,恢复爵位,派使者去祭扫他们的坟墓,并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。
这道表一上,朝中公卿群起响应,何太后很快就批准了。消息传出,士林欢腾,没有不称赞的。
紧接着,他又向朝廷保荐了一大批受宦官迫害,被罢官、流放、监押的士人。这其中包括大名士蔡邕。
张让等作乱时,皇宫被烧毁多处,何太后再好生修缮一番。董事也上奏表示反对,称现在时局未定,四海不平,不宜大兴土木。
除了这些事情以外,他的西凉军虽然接连不断开进京城。但却受到严格约束,没听说有害民扰民之举。
何进的丧礼上,这西凉硬汉也是抚棺大恸,哭得死去活来,让在场者无不动容。
朱广冷眼旁观,真心佩服。谁说董卓只是个残暴的军阀?就人家在大将军丧礼上的那一顿哭,不比“卧龙吊孝”差!没看到当时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们跟着抹眼泪么?
洛阳西城,西凉军营。
前将军并州牧董卓,正腆着肚子,在撕扯一条肥美的羊腿。李儒站在他跟前,抑扬顿挫地念着什么。
听了一半,董卓一抹油嘴:“行了,署了我的名,递上去吧!”
“近来朝廷里对牧伯的风评可是大有改观啊!士林里都称赞牧伯拨乱反正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,董卓将羊腿往桌上一扔:“我不关心这些,我只关心,还要做到什么时候?为党人平反,征召名士入朝,连太后想修补皇宫,我也去拦了一把。现在,你还让我主动请缨,要去打白波贼?万一表上去,太后批准了,如之奈何?”
李儒卷起奏表,笑道:“太后是肯定会准的。但这不过是装装样子,牧伯到时不必发兵,左右,谁也不知道我西凉军的虚实。”
董卓虽然觉得无趣,但也知道这收买人心之举不得不为。在那案桌上抹了几把,挺着肚子站起来,踱到门口望了片刻,骂道:“什么鬼天气!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?”
李儒闻言,心中一动,上前轻声道:“还差一件事情,这雨,就该停了。”
董卓猛然转身:“哪件?”“执金吾,丁原!”李儒眼中光芒一闪。“现在京城里能打的,不外乎幽、并、凉三州强兵。那摧锋校尉朱广当日在城外所作所为,看来是拉拢不了了。如果牧伯能得到并州军的劫持,洛阳就在股掌之间!”